残阳的血色渐渐淡去,天边泛起一抹青灰色的暮色,将尘埃海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影里。风掠过平原,卷起细密的尘埃,不再是之前那般带着吞噬生机的凛冽,反而多了一丝轻柔,像是无数挣脱束缚的灵魂,在天地间自由游荡。
那些刚刚挣脱甲胄束缚的修士们,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狂喜与悲恸之中。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人相拥而泣,泪水砸落在尘埃地上,竟晕开了一小片浅浅的湿痕——这是数百年来,尘埃海第一次承接生灵的热泪,不再是贪婪地吞噬。有人跪地叩拜,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口中念念有词,诉说着被尘封的姓名、宗门与过往。还有人望着远处尘尊殿的方向,那里是这片仙域的权力中心,此刻正隐隐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灰光,他们的眼中燃起复仇的火焰,那火焰里,有对亲人的缅怀,有对自由的渴望,还有对域主尘尊的滔天恨意。
唯有尘卫统领苍玄,依旧孑然一身站在原地,像是一尊被遗落的石像。他身上的玄色甲胄碎裂了大半,露出底下布满伤痕的身躯,那些伤痕纵横交错,有的是数百年前与尘尊激战留下的,有的是这些年镇压反抗者时被反噬的印记。他的眼神在清明与迷茫之间反复拉扯,时而闪过属于苍玄的锐利与痛苦,时而又被尘尊契约的冰冷与麻木覆盖。银色的契约丝线还缠绕在他的四肢百骸,像是一道道精致的枷锁,又像是一条条泛着微光的救赎纽带,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动。
沈砚拄着冰骨剑,缓缓走到苍玄面前。他的仙力尚未恢复,脚步虚浮,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丹田内的空虚,像是被掏空了一般,连调动一丝仙元都异常艰难。但他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如同狂风骤雨中屹立的青松,目光平静地落在苍玄的脸上,那目光里没有胜利者的傲慢,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
苍玄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他死死地盯着沈砚,嘴唇翕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一阵干涩的摩擦声,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又像是生锈的铁器在相互碰撞:“你……到底是谁?”
这四个字,像是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数百年来,他以尘卫统领的身份活在这片仙域,见过无数闯入者,他们要么被炼尘炉抽干仙力,化作尘晶,要么被镇压驯服,沦为新的尘卫。可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一样。他身上没有强者的盛气凌人,也没有弱者的卑躬屈膝,他的眼神太干净,干净得像是从未被这片仙域的尘埃污染过,却又带着一股能撼动天地的力量。
“一个契约者。”沈砚的声音很轻,却像是声音很轻,却像是一道惊雷,在苍玄的耳边炸响,也在周遭的空气里,掀起了一圈无形的涟漪,“一个想要改写规则的契约者。”
苍玄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讽,那讥讽里,带着浓浓的自嘲。他抬起手,指了指那些欢呼雀跃的修士,手臂上的银色丝线随之晃动,勒得他的肌肉微微凸起,泛起一阵细密的青筋:“改写规则?你以为,凭这些残兵败将,就能撼动尘尊大人的根基?你知道他有多强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压抑了数百年的恐惧与敬畏,像是在提醒沈砚,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他是这片仙域的主宰,是能吞噬诸天规则的存在!他挥手间,便能覆灭一个宗门;他一念间,便能将万千生灵化作尘埃!你们今日的反抗,不过是……蚍蜉撼树!”
“蚍蜉撼树?”沈砚笑了,那笑声清冽而坚定,像是穿透乌云的月光,“苍玄统领,你错了。”
他的话音未落,缠绕在苍玄手臂上的一道银色契约丝线突然猛地收紧,勒得他的手臂一阵剧痛,那痛楚直冲天灵盖,却不是那种撕裂般的疼痛,而是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像是在唤醒他沉睡的灵魂。苍玄闷哼一声,身体踉跄着后退了半步,眼中的迷茫更甚,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道属于尘尊的契约印记,正在与沈砚的契约之力激烈交锋,每一次碰撞,都像是有一柄重锤在敲打他的灵魂,震得他头痛欲裂。
那道尘尊的契约印记,是数百年前,尘尊亲手烙印在他眉心的,冰冷、霸道,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数百年来,它像是一颗毒瘤,盘踞在他的灵魂深处,蚕食着他的意识,抹杀着他的情感。而沈砚的契约之力,却像是一股清泉,温润、柔和,带着一股生机勃勃的力量,正在一点点地冲刷着那道印记,唤醒他被尘封的记忆。
沈砚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苍玄手臂上的银色丝线,指尖传来一丝微凉的触感,那是契约之力与尘埃执念交融的温度。他的目光转向那些修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振聋发聩的力量,响彻在这片苍茫的尘埃海之上:“你看他们——”
那些修士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到沈砚身上。他们停止了欢呼,停止了哭泣,静静地望着这个年轻的身影,眼中充满了崇敬与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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