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舆渡阳：鬼修契房成仙录 第3章 尘埃缚身

鸿蒙阴阳舟的船身裂痕蔓延如蛛网，那些纵横交错的纹路里，正不断渗进灰蒙蒙的尘埃。这是星门尽头独有的“尘埃海”，不见日月，无分昼夜，只有亿万粒细如毫芒的尘粒在缓缓沉浮，像是一片沉寂了亿万年的坟场，又像是一头蛰伏的巨兽，正用无形的力量，一点点撕扯着闯入者的躯壳。

船舷两侧的防御阵法早已亮起了刺目的光芒，那是凌霄宗传承万年的护舟大阵，曾随历代仙尊横渡星海，抵御过域外天魔的爪牙，扛住过陨星碎片的撞击。可此刻，在这片尘埃海里，那层淡蓝色的光幕却像是脆弱的琉璃，被无孔不入的尘粒撞得嗡嗡作响，阵纹上的灵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每一次震颤，都有细碎的光点从光幕上剥落，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尘埃里。

“撑不住了！”

苏清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她素手翻飞，指尖萦绕着一道道黑白相间的道纹，那是她赖以成名的平衡之道。道纹落在阵法光幕上，本应能修补裂痕，稳固阵基，可那些灰色尘埃却像是饿极了的蚂蟥，瞬间便缠了上来，疯狂啃噬着道纹的力量。不过片刻，苏清瑶额角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道力像是投入了无底深渊，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激起。

“这尘埃不对劲。”苏清瑶咬着下唇，抬眼望向沈砚，眸中满是凝重，“它们不是寻常的尘粒，像是……有自己的意志。”

沈砚此刻正站在船舵前，一手紧握舵柄，一手按在舟首的鸿蒙印鉴上。他周身的仙力翻涌如潮，淡金色的光芒将他笼罩其中，那是融合了冰麟兽契约之力的本源仙力，雄浑而霸道，足以劈开山岳，撼动星河。可当他将仙力注入印鉴，试图催动鸿蒙阴阳舟的终极防御时，那些灰色尘埃却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瞬间便扑了上来。

沈砚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阻力从印鉴上传来，像是有无数根细针，正顺着他的指尖，钻进他的经脉。他内视丹田，只见那团凝练如金丹的仙力漩涡，竟在微微震颤，每一次转动，都有一缕仙力被尘埃吞噬，消散无踪。

“嗤——”

一声刺耳的裂响传来，船身左侧的甲板突然破开一道丈许长的口子，冰冷的尘埃瞬间灌了进来，像是冰冷的潮水，打在人身上，竟带着刺骨的寒意。

阿蛊本是缩在船舱角落，怀里抱着她的本命金蚕蛊。那金蚕蛊通体金黄，巴掌大小，平日里仗着阿蛊的宠信，嚣张跋扈得很，连沈砚都敢偷偷咬上一口。可此刻，它却像是受了天大的惊吓，死死缩在阿蛊的袖筒里，连脑袋都不敢探出来，只发出一阵细微的“吱吱”声，身子抖得像是筛糠。

“哎呀，你怎么了？”阿蛊慌了神，连忙抬手护住袖筒，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金蚕蛊的脊背，“别怕别怕，有我呢……”

可她的话音未落，一股冰冷的尘埃便顺着甲板的裂缝钻了进来，落在她的手背上。阿蛊只觉手背一阵刺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她下意识地缩回手，却见手背上的皮肤竟隐隐泛起了灰黑色，一股滞涩的力量顺着经脉蔓延而上，让她浑身的蛊术都像是被冻结了一般，连调动一丝都难。

“这鬼东西！”阿蛊又惊又怒，眼眶瞬间红了，她这辈子跟蛊虫打交道，什么阴毒的蛊术没见过，可却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连她的本命金蚕蛊，都被吓得瑟瑟发抖。

铃央此刻正站在船尾，她周身萦绕着煌煌仙道神光，那光芒澄澈如琉璃，璀璨如烈日，是她耗费千年光阴，证道仙尊的根本。神光所及之处，本应万邪不侵，诸秽不染，可当那些灰色尘埃飘来时，她的神光却像是遇到了克星。

铃央清晰地看到，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尘粒，落在神光上，竟像是水滴落在滚油里，瞬间便炸开了一团灰雾。而她的神光，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原本如烈日般的光芒，此刻竟缩成了一团，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不可能……”铃央喃喃自语，眸中满是难以置信。她的仙道神光，是规则凝练而成，代表着仙道的至高威严，即便是面对同阶仙尊的全力一击，也未必会如此狼狈。可现在，却被这些不知名的尘埃，逼到了这般境地。

她不信邪，指尖一凝，一道尺许长的神光匹练便激射而出，朝着那些尘埃劈去。那道神光匹练，蕴含着她毕生的道蕴，足以劈开万丈山岳，洞穿星河壁垒。可当神光匹练撞上尘埃的刹那，却像是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激起。

非但如此，那些尘埃竟像是被神光吸引，瞬间便围了上来，疯狂啃噬着神光的力量。不过片刻，那道煌煌神光便消散无踪，而那些尘埃，却像是吃饱了一般，闪烁着一丝诡异的灰光。

“噗——”

铃央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神光受损，她的道基也受到了牵连，一股钻心的疼痛从丹田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忍不住踉跄了一下。

就在这时，舟首的鸿蒙印鉴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印鉴上的灵光彻底熄灭，而船身的裂痕，却在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

“弃舟！”

沈砚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看得清楚，这艘鸿蒙阴阳舟，已经撑不住了。若是再迟疑片刻，四人都要葬身在这片尘埃海里。

话音未落，沈砚便攥住苏清瑶的手腕，周身仙力猛地爆发，淡金色的光芒撕裂了船舱的屋顶。他肩头的冰麟兽虚影一闪而过，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巨大的兽爪凌空一抓，便撕开了一道通往外界的口子。

“走！”

沈砚低喝一声，带着苏清瑶便纵身跃了出去。

铃央见状，也顾不得体内的伤势，她抬手护住缩在袖筒里发抖的阿蛊，足尖一点，周身残存的神光便化作一道流光，紧随沈砚二人之后，冲出了鸿蒙阴阳舟。

四人的身影，瞬间便坠入了这片无边无际的尘埃海。

冰冷的尘埃像是潮水般涌来，打在人身上，带着刺骨的寒意。沈砚只觉耳边风声呼啸，周身的仙力运转得愈发滞涩，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一般，连调动一丝，都要耗费比平时多十倍的力气。

他低头望去，只见自己的衣袍上，已经沾满了灰色的尘埃，那些尘埃像是有生命一般，正顺着衣袍的缝隙，一点点钻进他的皮肤。

“轰！”

四人的身影重重地落在了地面上。

那是一片灰蒙蒙的土地，脚下踩着的，是厚厚的尘埃，一脚踩下去，便陷进了半尺深。

而就在他们触地的刹那，一股沛然莫御的压制力，便从脚底席卷而上，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狠狠压在了四人的身上。

沈砚只觉丹田猛地一沉，一股剧痛传来，他内视查探，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他体内的仙力，竟被硬生生压制了七成！

只剩下三成！

这意味着，即便是面对一个寻常的金仙修士，他都未必能稳胜。

要知道，沈砚如今已是仙尊后期的修为，距离巅峰只有一步之遥，他的仙力雄浑如海，即便是在凌霄宗，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可在这片天地里，他的仙力，竟被压制到了如此地步。

沈砚抬手，试图调动冰麟兽的契约之力。可往日里随叫随到的冰麟兽，此刻却像是陷入了沉睡，任凭他如何呼唤，都没有丝毫回应。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冰麟兽之间的契约链接，竟被那些尘埃，硬生生切断了。

“该死！”沈砚低骂一声，抬手抹去脸上的尘埃，指尖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他低头看向掌心，只见几粒灰色尘埃沾在皮肤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他逸散在外的仙力波动。

那些尘埃，竟连契约之力，都能吞噬！

苏清瑶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踉跄着站稳身子，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她的平衡之道，讲究的是调和阴阳，掌控万物，可在这片天地里，她的道力像是被束缚住了一般，连最基础的道纹，都难以凝聚。

“压制力……太强了。”苏清瑶扶着沈砚的手臂，声音微弱，“我的道力，也被压制了七成。这里的天地规则，跟外界完全不同。”

阿蛊则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她怀里的金蚕蛊抖得更厉害了，连带着她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她试图调动蛊术，想要放出几只蛊虫护身，可任凭她如何催动，那些蛊虫都像是被冻结了一般，在蛊囊里一动不动。

“呜呜……我的金蚕蛊……”阿蛊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掀开袖筒，只见那只平日里嚣张跋扈的金蚕蛊，此刻竟缩成了一团，浑身的金光都黯淡了下去，一双黑豆般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这东西……好邪门啊……”阿蛊咬着唇，眼眶红红的，她小心翼翼地拂去肩头的尘埃，生怕那些尘粒钻进袖筒里，伤了她的本命金蚕蛊。

铃央的情况，是四人中最糟糕的。

她本就因为神光受损，道基震荡，此刻再被这股压制力一冲，顿时便支撑不住，跪倒在了地上。她抬手撑着地面，掌心按在厚厚的尘埃上，只觉一股冰冷的力量顺着掌心，钻进了她的经脉，疯狂吞噬着她体内残存的仙力。

她周身的仙道神光，此刻已经黯淡到了极致，像是随时都可能熄灭。铃央抬起头，望着这片灰蒙蒙的天地，那些无处不在的尘埃，像是一张张无形的网，将这片天地，笼罩得严严实实。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缩。

“规则……”铃央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猛地抬手，指向那些漂浮的尘埃，“这些尘埃……能吞噬规则之力！”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炸在三人耳边。

吞噬规则之力！

难怪他们的仙力会被压制，难怪他们的道力难以运转，难怪连契约之力，都被切断了——因为这片天地里的尘埃，竟能吞噬规则！

规则，是天地运转的根本，是修士证道的基石。无论是仙力、道力，还是契约之力，本质上，都是规则的延伸。而这些尘埃，竟能吞噬规则，这意味着，在这片天地里，所有修士的力量，都要被压制！

沈砚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他抬头望去，只见灰蒙蒙的天地间，尘埃还在缓缓流动，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却仿佛无处不在，构成了这片天地的底色。

他忽然想起了云尘长老临行前，掷出的那枚浮尘印。

长老当时是怎么说的？

“此印能辨仙域真幻。”

当时他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可现在，他终于懂了。

原来，这浮尘仙域的“尘”，竟不是寻常的尘埃。

它们是规则的天敌，是仙力的囚笼。

这片所谓的仙域，根本就不是什么修行圣地，而是一座巨大的牢笼！

苏清瑶也反应了过来，她的脸色愈发苍白：“看来，我们从踏入这片星域开始，就落入了别人的陷阱。这片尘埃海，根本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任何闯入者，都要被剥夺力量。”

沈砚沉默着，他低头看向掌心的尘埃，那些尘粒还在不断吞噬着他的仙力。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仙力，正在以缓慢但稳定的速度，不断流逝。

“不是陷阱。”沈砚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凝重，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这片灰蒙蒙的天地，“这里……本身就是一座牢笼。”

一座由尘埃构成的，吞噬规则的牢笼。

就在这时，远处的尘埃突然涌动起来。

那不是自然的流动，而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搅动着尘埃。

沈砚四人顿时警惕起来，他们顺着尘埃涌动的方向望去，只见在那灰蒙蒙的尽头，隐约有几道身影，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缓缓走来。

那些身影佝偻着身子，衣衫褴褛，身上沾满了灰色的尘埃，像是在这片天地里，生存了无数年。他们的步伐很慢，却很稳，每一步踩在尘埃上，都发出一声轻微的“沙沙”声。

而在他们的眼中，闪烁着一丝诡异的光芒。

那是贪婪的光芒。

沈砚四人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他们知道，麻烦来了。

在这片力量被压制的牢笼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沈砚握紧了拳头，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只剩下三成的仙力，正在缓缓流淌。他抬头看向那些走来的身影，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

无论对方是谁，想要从他这里夺走什么，都要付出代价！

即便是在这座牢笼里，他沈砚，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尘埃依旧在缓缓流动，笼罩着这片死寂的天地。而那几道佝偻的身影，正越来越近。一场新的危机，正在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