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舆渡阳：鬼修契房成仙录 第50章 上古盟约

仙劫大阵的轰鸣余波尚未散尽，边境的焦土上还飘着邪魔溃散的黑气，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草木烧焦的气息，在冷冽的风里翻涌。残破的阵旗歪歪斜斜插在沟壑纵横的土地上，旗面上的“凌霄”二字早已被黑气熏染得模糊不清，唯有边缘的金线，还在残阳下闪烁着微弱的光。

幸存的修士们瘫坐在地上，有的在包扎伤口，有的在默默收敛同伴的尸身，哭嚎声与叹息声交织在一起，像是一首绝望的挽歌。沈砚立在阵眼的最高处，一身玄色衣袍被划破了数道口子，露出的肌肤上凝结着暗紫色的血痂，那是邪魔的煞气侵入经脉后留下的痕迹。他的手中紧握着阴阳契约录，书页微微翻动，发出细碎的声响，上面密密麻麻的契约符文，正散发着淡淡的柔光，将那些试图靠近的残余煞气一一驱散。

苏清瑶站在他身侧，素白的长裙上沾了不少尘土，却依旧难掩她的清雅。她手中的玉箫横在唇边，箫声低沉婉转，正安抚着那些被煞气惊扰的修士心神。铃央则握着仙剑，守在大阵的入口处，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眉宇间却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坚毅，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远方的天际，防备着邪魔的反扑。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阿蛊突然捂着胸口跪倒在地，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原本绾得整齐的发髻散落下来，几缕乌黑的发丝黏在脸颊上，显得格外狼狈。她袖中飞出的金蚕蛊，此刻正焦躁地在她头顶盘旋，发出一阵尖锐的嗡鸣，那声音穿透了残垣断壁，直抵地底深处的某道尘封印记。

“阿蛊！”沈砚心中一紧，立刻闪身来到她身边，俯身按住她的肩膀，指尖的契约之力顺着经脉探入她的体内。一股灼热而狂暴的力量，正顺着阿蛊的血脉疯狂奔涌，那力量中带着浓郁的蛮荒气息，与她体内的蛊力相互纠缠，像是在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

阴阳契约录在此刻剧烈震颤起来，扉页上自动浮现出扭曲的古篆，那些字迹晦涩难懂，却带着一股古老而威严的气息，与阿蛊手腕上的蛊纹如出一辙。沈砚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盯着那些古篆，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的线索。

“是上古盟约的共鸣。”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目光落在脚下那片看似普通的焦土上，“这方仙界的地底，沉睡着苗疆蛊族与上古仙庭的契约。”

苏清瑶闻言，也走了过来，她的目光落在焦土下隐隐发光的纹路之上，那些纹路被厚厚的尘土覆盖，若不仔细观察，根本无从察觉。她伸出玉指，轻轻拂去表面的尘土，露出了下面刻着的复杂图案——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金蚕，金蚕的周围，环绕着无数细小的蛊虫，而在图案的最上方，刻着一个模糊的仙庭图腾。

“劫难是危机，也是最大的利益再分配。”苏清瑶轻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我曾在古籍中见过相关的记载。当年上古仙庭初立，邪魔横行，仙庭的修士们疲于应对，节节败退。就在那时，苗疆蛊族的先祖带着万千蛊种前来相助，他们的蛊术诡异莫测，能克制邪魔的煞气，为仙庭立下了赫赫战功。”

“可功高震主，从来都是世间不变的道理。”沈砚接过她的话头，指尖的契约之力与地底的纹路产生了共鸣，那些古篆的字迹变得愈发清晰，“仙庭忌惮蛊术的破坏力，担心蛊族日后会成为心腹大患，便以‘镇压邪魔’为饵，与蛊族立下了一份不平等盟约。”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不断闪烁的古篆，一字一句地说道：“盟约上写着，蛊族需交出半数蛊种，永镇仙界深渊，不得擅自离开；蛊族的族人，不得在仙界公开使用蛊术，不得与仙庭的修士通婚；而仙庭则许诺，会庇护蛊族永世安宁，为蛊族提供源源不断的修炼资源。”

“可这盟约，早在上古仙庭覆灭时，就成了一张废纸。”苏清瑶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上古仙庭毁于内乱，那些曾经许诺的庇护和资源，早已化为泡影。而蛊族的先祖们，却被困在深渊之中，代代相传，守着那份早已失效的盟约，直至今日。”

阿蛊咬着牙，嘴唇被她咬出了一道血痕，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却又透着一股决绝的光芒。她袖中的金蚕蛊，此刻嗡鸣得愈发厉害，翅膀上的金光也变得愈发璀璨。“凭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掷地有声，“凭什么我苗疆蛊族，要困在那不见天日的深渊里，做仙界的守门犬？凭什么我们付出了这么多，换来的却是背叛和遗忘？”

她猛地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指尖的蛊纹爆发出璀璨的光芒。那些蛊纹像是活了过来一般，顺着她的手臂蔓延而上，最终汇聚在她的掌心。“今日，我阿蛊，以苗疆蛊族最后一任圣女的身份，解开这上古盟约！”

话音落下的瞬间，阿蛊将手掌狠狠按在地面的纹路之上。她体内的蛊力如潮水般涌出，那些灼热而狂暴的力量，顺着纹路蔓延至地底深处。整片大地都在剧烈地颤动，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即将破土而出。那些尘封的古篆，此刻纷纷从地底升起，在半空中凝成一道巨大的契约光幕。

光幕足有数十丈高，上面密密麻麻的条款，写满了蛊族的牺牲和隐忍。沈砚抬头望去，只见那些条款的字迹，带着一股压抑的气息，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上古仙庭的背信弃义。而在光幕的最下方，刻着一行小字——“仙庭覆灭，盟约失效，蛊族永世不得出渊”。

这分明是仙庭覆灭后，那些掌控仙界的修士们，为了禁锢蛊族而擅自添加的条款！

阿蛊看到这行小字时，浑身都在颤抖，她的眼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好一个永世不得出渊！”她怒极反笑，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凉，“我族先祖，为了守护这方仙界，抛头颅洒热血，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

她深吸一口气，体内的蛊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金蚕蛊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化作一道金光，钻入了契约光幕之中。光幕剧烈地晃动起来，那些束缚蛊族的条款，在阿蛊和金蚕蛊的力量冲击下，开始寸寸碎裂。

“沈砚！”阿蛊猛地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沈砚，眼中带着一丝恳求，“帮我！我要为苗疆蛊族，挣回一份公道！”

沈砚没有丝毫犹豫，他抬手将阴阳契约录抛向半空。契约录在空中迅速展开，书页上的符文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与半空中的契约光幕遥相呼应。“契约之道，在于平等互利。”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响彻在整个边境上空，“上古盟约，不公不义，今日，我便以阴阳契约录为引，重订盟约！”

他指尖的契约之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契约录中，那些碎裂的条款，在契约录的力量牵引下，开始重新编织。这一次，沈砚没有偏袒任何一方，而是以公平公正的原则，书写着新的盟约条款。

苏清瑶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欣慰的笑容。“劫难是利益再分配，此言不虚。”她轻声道，“上古仙庭覆灭，是旧秩序的崩塌；今日邪魔入侵，是新规则的契机。蛊术不该是被镇压的力量，而该是仙界的屏障。”

铃央握着仙剑的手，微微松了松。她看着半空中不断变化的契约光幕，看着那些代表着平等和自由的条款逐渐成型，心中的某些执念，似乎也在悄然松动。她一直以为，蛊术是异端，是邪恶的力量，可今日所见，却让她明白，所谓的“正道”与“异端”，从来都不是绝对的。在利益的天平上，任何力量都有其存在的价值。

不知过了多久，半空中的契约光幕终于稳定下来。新的盟约之上，清晰地刻着三条铁律：

一、蛊族可自由出入仙界，不受任何宗门辖制，仙界的修士，不得无故挑衅或攻击蛊族族人；

二、仙盟需向蛊族提供充足的修炼资源，助其恢复族力，蛊族的蛊种，可自由选择是否留在仙界深渊，不得强迫；

三、若仙界再遭劫难，蛊族需倾力相助，与仙盟的修士并肩作战，共享胜利果实。

这三条铁律，字字珠玑，平等公正，没有丝毫的偏袒。

阿蛊看着那些条款，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这一次，她的泪水不再是因为愤怒和不甘，而是因为激动和释然。她颤抖着伸出手，将掌心的蛊纹印在了盟约之上。

“我阿蛊，代表苗疆蛊族，立此盟约！”

当她的蛊纹与盟约光幕融为一体的瞬间，地底的深渊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那欢呼声中，带着压抑了数万年的喜悦和激动。无数沉睡的蛊种，此刻纷纷破土而出，化作漫天彩蝶，在边境的天空盘旋飞舞。那些蛊种五彩斑斓，散发着温暖而纯净的光芒，将最后一丝邪魔的黑气彻底驱散。

残阳的余晖洒落在彩蝶之上，将整片天空染成了金色。幸存的修士们都看呆了，他们望着漫天飞舞的彩蝶，望着半空中那道平等的盟约光幕，眼中充满了震撼和敬畏。

云尘长老闻讯赶来，他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到阵眼处，看着半空中的盟约光幕，浑浊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他长叹一声，声音带着无尽的感慨：“旧神在灾难中陨落，新尊在废墟上签字。上古仙庭的时代，早已过去。从今往后，蛊术便是仙界的新力量了。”

他转头看向沈砚，眼中带着一丝赞许：“你做得很好。契约之道，本就该如此。平等，方能长久。”

沈砚微微颔首，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阴阳契约录上，扉页上，蛊术的印记与契约之力融为一体，散发出淡淡的金光。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在这场天道主导的博弈中，越来越多的力量，将在利益的重组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阿蛊望着漫天飞舞的彩蝶，嘴角终于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容。那些彩蝶环绕着她飞舞，像是在欢迎她们的圣女归来。她转头看向沈砚，眼中充满了感激：“多谢你。我终于明白，看清那件外衣下的真实诉求，便掌握了谈判的钥匙。这盟约，是我为苗疆蛊族，挣来的生路。”

沈砚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心中也泛起了一丝暖意。他想起了槐安宅的那棵老槐树，想起了那些被他视为“例外”的情感。或许，这世间真的存在一些无法被标价的东西，比如自由，比如公道，比如……希望。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际，一道黑影悄然掠过。那黑影速度极快，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存在。他停在一座残破的山峰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边境的景象，望着那道平等的盟约光幕，望着漫天飞舞的彩蝶。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有趣，真是有趣。”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玩味，“沈砚……阴阳契约录……看来，这场游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说罢，他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而边境的欢呼声，还在继续。那些彩蝶，在天空中盘旋了许久，最终化作一道道流光，融入了大地之中。它们在等待，等待着蛊族的族人，从深渊中走出，重见天日。

沈砚抬头望向夜空，繁星点点，月色皎洁。他知道，仙劫的危机尚未完全解除，邪魔的反扑随时可能到来。但他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因为他明白，只要有平等的盟约在，只要有各方力量的携手合作，这方仙界，终将迎来新的曙光。

阴阳契约录在他的手中轻轻翻动，发出细碎的声响。书页上，新的盟约条款，正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那光芒，照亮了边境的焦土，也照亮了未来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