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舆渡阳：鬼修契房成仙录 第47章 契约融合之威（下）

邪魔大将戾枭的利爪，裹挟着能撕碎仙罡的黑风，堪堪停在沈砚眉心三寸处。

那风刃已割裂了沈砚额前的发丝，丝丝缕缕的黑发被染成墨色的齑粉，簌簌飘落。戾枭猩红簌簌飘落。戾枭猩红的竖瞳里，翻涌着屠戮的快意，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在嘲笑一个垂死挣扎的猎物：“仙？不过是披了层光鲜皮囊的蝼蚁！今日，本座便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力量！”

利爪再往前递出半寸，便能洞穿沈砚的识海。

可就在这时，沈砚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那弧度里，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只有一种洞悉了棋局的平静，以及一丝……近乎残忍的冷静。

“力量？”他的声音很轻，却穿透了戾枭掀起的黑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你所谓的力量，不过是肆意宣泄的破坏欲罢了。而我所说的力量，是规则，是契约，是……让你心甘情愿，把自己的命，当成筹码押上赌桌的博弈。”

话音落时，沈砚周身的阴阳二气，骤然翻涌起来。

原本泾渭分明的黑白两色气流，此刻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湖面，掀起了滔天巨浪。黑气里，是鬼修本源的阴煞，是来自九幽的冰冷与死寂；白气中，是仙道法则的清灵，是源自九天的光明与生机。这两种本应相互排斥、彼此湮灭的力量，却在沈砚的丹田气海之中，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开始疯狂地交融。

而更让戾枭瞳孔骤缩的，是那黑白气流之间，悄然滋生的第三种颜色。

那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淡金色，像是晨露落在花蕊上折射出的光，又像是古老契约上，用金蚕蛊血签下的印鉴。那缕淡金之气，初时微弱得如同萤火，可转眼间，便以燎原之势，席卷了整片阴阳气海。

是阿蛊的蛊术之力。

早在戾枭冲破仙劫大阵的那一刻，沈砚便以阴阳契约录为引，悄无声息地与阿蛊缔结了一道临时契约。这道契约没有文字，没有血誓，只有一个简单到极致的交易——以沈砚的契约之力为引，借阿蛊的金蚕蛊本源为刃，代价是，战后沈砚需以自身仙元，滋养金蚕蛊的本命虫卵，助其蜕变为真正的仙蛊。

交易达成的瞬间，阿蛊便在阵眼处，将金蚕蛊的本源之力，毫无保留地渡给了沈砚。

只是那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戾枭的凶威上，竟无一人察觉，那缕淡金色的蛊力，早已顺着契约的丝线，钻入了沈砚的经脉。

“蛊？”戾枭嗅到了那股熟悉的、带着一丝腥甜的气息，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雕虫小技！本座纵横诸天万界，什么阴毒的蛊术没见过？就凭这点微末伎俩，也想伤我？”

它的利爪猛地发力，黑风暴涨，周遭的虚空都被撕裂出一道道细密的裂纹。

可沈砚却纹丝不动。

他双目微阖，心神沉入体内。

阴阳契约录悬浮在他的识海之中，书页哗啦啦地翻动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契约符文，此刻正发出璀璨的光芒。那些符文，有的是他与冰麟兽缔结的平等契约，有的是他与散修联军定下的利益契约，有的是他与苏清瑶达成的平衡契约，甚至还有他在槐安宅，与那棵老槐树签下的守护契约……

无数的契约，无数的规则，无数的利益纠葛，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流淌的光，汇入了那片黑白金三色交融的气海之中。

沈砚想起了天道与博弈篇的那句话——与天对弈，第一步是承认：这棋盘本就是它的。你的胜机，在于重新定义“胜负”的标准。

戾枭的胜负标准，是摧毁，是杀戮，是让所有反抗它的人，都化为尘埃。

而他的胜负标准，从来都不是把对手打死。

而是让对手，成为自己契约的一部分。

“契约之力，融！”

沈砚猛地睁开双眼，一声低喝，如同惊雷炸响。

轰！

三色气流骤然炸开，一股远比戾枭的黑风更磅礴、更恐怖的力量，从沈砚体内喷薄而出。那力量之中，既有阴煞的吞噬，又有仙罡的净化，更有蛊术的渗透——三者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旋转的漩涡，漩涡的中心，是无数闪烁着金光的契约符文。

戾枭的利爪，终于触碰到了沈砚的眉心。

可那足以洞穿识海的力量，却像是泥牛入海，瞬间被漩涡吞噬得无影无踪。不仅如此，那漩涡还像是拥有生命一般，顺着戾枭的利爪，开始疯狂地向上蔓延。

“什么？！”戾枭终于感受到了恐惧，它想要抽回利爪，却发现那只爪子，已经被无数金色的符文牢牢缠住，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你对我做了什么？！”戾枭厉声咆哮，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

沈砚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手，指尖轻点，指向戾枭的胸膛。

“你说，你纵横诸天万界，见过无数力量。”沈砚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那你，见过‘契约同化’吗？”

同化？

戾枭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一条线。

它看到，那些金色的符文，正顺着自己的利爪，一寸一寸地钻进自己的血肉里。每钻进一寸，它体内的邪魔之力，便会被吞噬一分，转化一分。那些被转化的力量，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新的契约符文，反过来，又加固了这道可怕的同化之契。

“不！不可能！本座的力量，是来自域外的混沌之力！怎么可能被你这凡俗的契约同化？！”戾枭疯狂地挣扎着，它周身的黑风暴涨到了极致，试图将那些符文撕碎。

可那些符文，却像是跗骨之蛆，无论它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

沈砚静静地看着它，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他想起了力量与契约篇的那句——最高的博弈术，是让对手心甘情愿地支付代价，并以为那是他的胜利。

从戾枭冲破大阵的那一刻起，它就已经落入了自己的陷阱。

戾枭以为，自己撕碎的是仙劫大阵的防御，是沈砚的抵抗，是这场战争的胜机。

可它不知道，它撕碎的，是自己与混沌之力的契约。

戾枭的力量，源自它与域外混沌之主的契约。契约的内容很简单：戾枭替混沌之主征服诸天，混沌之主赐戾枭永恒的生命与力量。而这契约的破绽，就在于——戾枭太依赖这份力量了，它早已将自己的魂灵，与混沌之力绑定在了一起。

沈砚的契约同化，看似是在同化戾枭的力量，实则是在同化它与混沌之主的那份契约。

他要做的，不是杀死戾枭。

而是——重新签订一份契约。

“戾枭，”沈砚缓缓开口，他的声音，透过契约符文，直接传入了戾枭的识海，“你与混沌之主的契约，代价是你的自由，你的魂灵，你的一切。而我给你的契约，只有一个条件——臣服于我，效忠于我，我便给你，超越混沌之主的力量，给你，真正的永生。”

“你做梦！”戾枭怒吼，它的理智正在被符文吞噬，可残存的骄傲，却让它不肯低头，“本座是邪魔大将，宁死……也不会臣服于一个卑微的仙修！”

“宁死？”沈砚轻轻摇头，嘴角的弧度更冷了，“你以为，你有选择死的权利吗？”

他指尖再次一点。

嗡！

识海中的阴阳契约录，猛地射出一道金色的光柱，直冲天穹。

光柱之中，浮现出一行古老的文字，那是诸天万界所有契约的本源文字，即便是域外邪魔，也能看懂其中的含义。

——【契约：臣服】

——【甲方：沈砚】

——【乙方：戾枭】

——【代价：戾枭奉沈砚为主，以魂灵为契，永不背叛；沈砚赐戾枭新生，助其摆脱混沌之主的控制。】

——【违约惩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这道契约，没有给戾枭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因为从它的利爪触碰到沈砚眉心的那一刻起，它就已经失去了谈判的资格。

金色的契约文字，如同烙印一般，狠狠地砸进了戾枭的识海。

戾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它感觉自己的魂灵，正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刻上契约的印记。混沌之力在它体内疯狂地冲撞着，想要反抗，却被阴阳二气死死地压制，被蛊术之力缓缓地渗透。

它的身体，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

原本漆黑如墨的鳞片，开始褪去暗沉的色泽，变得黑白相间，上面布满了金色的契约符文；原本猩红的竖瞳，渐渐恢复了清明，里面倒映着沈砚平静的脸庞；原本充满暴戾之气的身躯，缓缓缩小，从百丈之高的庞然大物，变成了一尊丈许高的人形。

黑风散尽，尘埃落定。

戾枭单膝跪在了地上，它低着头，浑身颤抖，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与跋扈。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屈辱，却又有着一丝解脱：“主……主人……”

沈砚缓缓收回手。

他周身的三色气流，渐渐平息，重新化作阴阳二气，萦绕在他的周身，那缕淡金色的蛊力，则悄然隐去，回到了契约录之中。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戾枭，淡淡地开口：“记住你的身份，也记住这份契约。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混沌之主的走狗，而是我沈砚的麾下。”

“属下……遵命。”戾枭的头，埋得更低了。

战场之上，一片死寂。

无论是凌霄宗的弟子，还是散修联军的修士，亦或是阿蛊、苏清瑶、铃央三人，都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忘记了呼吸。

他们本以为，这会是一场惨烈的血战，沈砚就算能胜，也必然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可谁也没有想到，沈砚竟然没有杀死戾枭。

他……收服了这尊连仙劫大阵都能撕碎的邪魔大将！

这是什么样的力量？

这是什么样的手段？

苏清瑶看着沈砚的背影，那双总是带着浅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她想起了自己说过的那句话——平衡不是静止，而是动态的讨价还价。今日你让一寸，是为明日他偿一尺。账，要算在永恒里。

沈砚的账，从来都算得比谁都精。

他今日放过戾枭，看似是给了戾枭一条生路，实则是为自己，增添了一尊无人能敌的战力。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铃央握着长剑的手，微微颤抖着。她看着沈砚周身萦绕的阴阳二气，看着那本悬浮在他识海之中的契约录，心中的信仰，再次发生了动摇。她一直以为，仙道是唯一的正道，是光明，是救赎。可沈砚却用行动告诉她，真正的力量，从来都不在于正邪，而在于……掌控规则的能力。

阿蛊则是眨了眨眼睛，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金蚕蛊，在沈砚的体内，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滋养。那道临时契约的代价，沈砚已经开始支付了。这个家伙，果然从来都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沈砚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

他抬起头，望向戾枭身后，那片被撕开的虚空裂缝。裂缝的另一端，是漆黑的域外混沌，隐约间，能看到无数双闪烁着贪婪光芒的眼睛。

戾枭，只是先锋。

真正的大战，才刚刚开始。

沈砚的指尖，轻轻拂过阴阳契约录的封面。

他想起了自己在槐安宅的那个夜晚，想起了那句让他耿耿于怀的话——我遍寻诸天万界，书写无数契约，只为验证一件事：在这冰冷的利益宇宙中，是否存在无法被标价之物？

此刻，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戾枭，看着周围震惊的众人，看着那片漆黑的虚空裂缝，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明悟。

或许，这个答案，他很快就能找到了。

因为，真正的博弈，从来都不是一对一的厮杀。

而是……与诸天为弈。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沉稳而有力，如同擂鼓，响彻云霄：“诸位！戾枭已降，邪魔先锋已破！但域外混沌的大军，即将压境！今日，我们守的不是凌霄宗，不是仙域，而是我们自己的家园！愿意与我并肩作战者，便与我签下这份契约——以生存为代价，以文明为赌注，共抗邪魔，共守天道！”

话音落下的瞬间，沈砚手中的阴阳契约录，猛地绽放出万丈金光。

那金光，照亮了整片天空，也照亮了每一个修士的脸庞。

无数的修士，看着那本散发着煌煌圣威的契约录，看着那个站在光芒之中，宛若执掌规则的少年，眼中渐渐燃起了火焰。

那火焰，是希望，是勇气，是……愿意为了生存，而赌上一切的决心。

“我愿签！”

“我愿追随沈砚大人！”

“共抗邪魔！共守天道！”

震天的呐喊，响彻了整个仙域。

无数道身影，朝着沈砚的方向，单膝跪地。

金色的契约符文，如同流星雨一般，从契约录中飞出，落在每一个人的眉心。

沈砚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嘴角的弧度，终于柔和了几分。

他知道，这场博弈，他还没有赢。

但他已经，重新定义了胜负的标准。

而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