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人皇幡 第87章 养伤与暗流

林衍感觉自己像是沉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温暖而沉重的黑暗之海。意识模糊，时而如羽毛般漂浮，时而又被无形的压力拽向更深的海渊。每一次试图挣扎上浮，都会引来撕裂般的剧痛，从四肢百骸，尤其是眉心识海和丹田气海传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清凉的、带着淡淡药香与宁神气息的液体，缓缓注入干涸的喉咙，沿着经络流淌，抚慰着那些灼痛的损伤。紧接着，一股温和而精纯的灵力，从背后穴位渡入，引导着药力散向全身，并小心翼翼地滋养着近乎枯竭的丹田与识海。

疼痛感逐渐减弱，沉沦的意识也开始一点点凝聚、上浮。

耳边似乎有模糊的声音，时近时远。

“……透支太甚……伤及本源……好在根基未损……静养调理……”

“……丹药已按方配齐……宁神草每日煎服……”

“……洞府古阵……自行启动后……似有变化……待厉道友醒来……”

声音断续，听不真切，但能感受到其中的关切与担忧。

林衍尝试着调动一丝神识，却引来针扎般的刺痛，只得放弃。他强迫自己放松，任由药力与那股外来灵力缓慢修复着身体。内视之下，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经脉多处受损，尤其是强行引动地脉施展“地涌天罗”时经过的那些主脉，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如同干涸河床上的龟裂。丹田气海，那原本应该充盈着血煞灵力的漩涡，此刻黯淡无光，几乎停滞，只剩一丝微弱的根基尚存。眉心识海，更是如同被风暴席卷过，神识之力稀薄混乱，那枚承载着《血魂诀》与通幽之眼奥秘的模糊符文，也变得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

《磐石身》第一层带来的肉身强化，在之前的透支和冲击下也大打折扣，筋骨酸软，气血亏虚。

“这一次，真是伤到根本了……”林衍心中苦笑。若非最后关头洞府古阵自行启动，平复了狂暴的能量反噬并惊退了强敌，自己恐怕已经身死道消。饶是如此，也落得如此凄惨境地。

他不再多想，收敛心神，全力配合药力疗伤。当务之急，是恢复行动力，至少要有自保之力。

……

接下来的日子，林衍在洞府静室中，开始了漫长而艰难的恢复过程。

每日，都有专人（通常是莫道友或云夫人亲自）前来，为他渡入灵力梳理经脉、喂服丹药。叶老虽自身重伤未愈，也将玄机子留下的部分珍稀疗伤丹药优先用于林衍。宁神草的汁液更是每日不断，帮助他稳定心神、修复识海。

林衍自己，则努力运转《血魂诀》基础心法，缓慢地、一丝丝地从灵石和丹药中汲取灵气，修复丹田，温养经脉。这个过程痛苦而缓慢，如同用最细的针线缝合最深的伤口，稍有不慎，便会牵动伤势。

但他心志坚韧，耐得住这水磨功夫。同时，他也开始重新观想识海中那枚模糊符文，借助宁神草之效，小心翼翼地梳理、凝聚散乱的神识之力。

时间一天天过去。

五天后，林衍勉强能够坐起，自行服丹炼化，不再需要他人时时渡气。

十天后，他已能下床缓慢行走，丹田内灵力漩涡重新开始缓慢旋转，虽然远未充盈，但总算有了复苏迹象。神识也恢复了两三成，能够进行简单的内视和短距离探查。

十五天后，经脉裂痕初步愈合，灵力运转基本通畅，只是依旧脆弱，无法承受剧烈运功。识海稳定下来，模糊符文重新亮起微光，通幽之眼也能勉强开启片刻，但视物模糊，消耗巨大。

这期间，叶老、莫道友等人时常前来探望，告知外界情况。

幽冥殿退走后再无动静，谷外探子也似乎撤走了不少，暂时安全。散修盟利用这段宝贵的时间，全力恢复建设。在莫道友主持下，借助玄机令和《玄阵秘录》，外谷的防御阵法得到了极大的加强和完善，并与洞府古阵建立了初步联系，虽然无法主动操控古阵，但能借得一丝庇护。五名选定服用筑基丹的炼气巅峰弟子，已有两人成功筑基，虽然只是初期，但也让盟内士气大振，高端战力得以补充。

冯老、云夫人则组织人手，在谷内安全区域开辟了更多的药田（移植了更多宁神草和一些从外界秘密交换来的低阶灵药种子），并尝试驯养一些温顺的、可食用或可用于警戒的谷内小型妖兽、虫类，以补充食物来源和增加预警手段。

冷面、洪彪则带领恢复战力的成员，在莫道友标注的安全区域内进行小范围探索和狩猎，一方面获取一些妖兽材料、灵草，另一方面也是锻炼队伍，熟悉谷内环境。

整体而言，散修盟如同一株在风暴后侥幸存活的老树，在秘雾谷这片相对安宁的土壤中，顽强地抽出了新的枝芽，缓慢而坚定地恢复着生机。

林衍的伤势，则成了盟内上下最关心的事情。所有人都清楚，林衍不仅是盟内如今实际上的最强战力（潜力与手段），更是维系人心、对抗外敌的重要支柱。他的恢复情况，直接影响着散修盟的未来。

这一日，林衍正在静室内尝试缓慢地演练《磐石身》第一层的几个基础动作，活动筋骨，促进气血循环。虽然不能动用灵力淬炼，但单纯的招式演练也能加速肉身恢复。

石门被轻轻叩响。

“厉道友，可方便？”是莫道友的声音。

“莫前辈请进。”林衍停下动作，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莫道友推门而入，手中托着一个玉盘，盘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药香浓郁的汤药，以及几枚品相极佳的宁神草叶片。

“来，先把今日的‘养脉汤’喝了，这是叶老特意用了一株五十年份的‘地灵芝’调配的，对经脉修复大有裨益。”莫道友将玉盘放在石案上，看着林衍气色比前几日又好了不少，欣慰地点点头。

林衍也不客气，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一股温和却强劲的热流瞬间扩散至四肢百骸，滋养着那些刚刚愈合、尚显脆弱的经脉，舒泰之感让他不禁微微眯眼。

“多谢叶老，多谢莫前辈连日来的照顾。”林衍真诚道谢。

“厉道友言重了。若非你当日拼死引动地脉，惊退强敌，我等恐怕都已成了幽冥殿的阶下囚或刀下鬼。些许丹药，何足挂齿。”莫道友摆摆手，面色随即转为凝重，“厉道友，你伤势恢复得如何？可能……动用些许灵力，或操控玄机令？”

林衍略一感应己身，道：“灵力恢复了约三成，经脉仍脆，不宜激烈斗法，但简单运功操控法器、激发禁制，应可勉力为之。神识恢复了约四成，操控玄机令这等精细之事，或许有些勉强，但尝试沟通应无大碍。莫前辈，可是有事？”

莫道友点点头，压低声音道：“正是。关于那日自行启动的洞府古阵，老夫这些时日一直在外围研究。那阵法层次极高，远超老夫理解，但其启动似乎并非偶然。老夫怀疑，那古阵的启动，除了感应到毁灭性能量（幽冥雷珠）和玄机令持有者危机外，或许……还与厉道友你最后注入玄机令的那一丝特殊气息有关。”

林衍心中一动。他最后确实调动了微不可察的一缕人皇幡本源气息融入灵力，引动地脉天罗。难道那洞府古阵对这股气息也有反应？

“莫前辈的意思是？”

“老夫想，玄机子前辈留言，开启洞府需‘纯阳或破邪**之力’。他留下的防护古阵，或许对这类力量也有特殊的识别或亲和。厉道友你那日的气息，很可能触动了古阵更深层的某种机制，使其短暂全面复苏。”莫道友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若真如此，或许……我们能借此，更深入地了解、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引导这古阵的力量！这对我们固守此地，至关重要！”

林衍沉思片刻，道：“前辈所言有理。晚辈也感觉，那日古阵启动时，玄机令曾传递出一股温和的意念，仿佛有某种呼应。待晚辈伤势再好一些，神识恢复更多，或许可以持令尝试与古阵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

“好！此事不急，厉道友身体要紧。”莫道友松了口气，“另外，还有一事。叶老让我问你，关于你伤势彻底恢复、以及盟内下一步发展，你可有什么想法或需求？但凡盟内能做到的，必倾力支持。”

林衍知道，这是叶老和盟内高层在征求他的意见，也是对他地位和贡献的认可。他想了想，道：“晚辈伤势，按目前进度，若无意外，再有月余应可恢复大半，不影响寻常斗法。至于需求……若能寻得一些滋养神魂、或强化肉身的灵物辅助，恢复或能更快些。不过此事不必强求，顺其自然即可。”

他顿了顿，继续道：“关于盟内发展，晚辈以为，当务之急有三。其一，巩固防御，充分利用秘雾谷地利与洞府古阵，将此地打造成真正的‘铁桶’之地。其二，加速培养人才，尤其是阵法师和新的筑基修士，提升整体实力。其三……需设法打探外界消息，尤其是地窟魔物、幽冥殿、以及青云宗等势力的动向。闭门造车，终非长久之计。”

莫道友连连点头：“厉道友所虑极是。前两点，我们已在着手进行。第三点……叶老也有此意，只是之前局势不稳，人手不足，且担心暴露行踪。如今谷内初步安定，或可派遣少数机警、擅长隐匿的成员，如冷面之流，乔装后秘密外出，谨慎打探。”

“冷面道友确是合适人选。”林衍赞同，“另外，关于那《磐石身》残诀，晚辈已修成第一层，感觉对肉身提升确有奇效。此功法虽残，但前三层完整，或可择选盟内忠诚可靠、根基扎实的体修或有意兼修炼体者传授，以增强整体战力与生存能力。”

“此事老夫与叶老商议过，正有此意。待厉道友伤势再好些，可否请你抽出时间，为选定人员讲解一番修炼要点？”莫道友问道。

“义不容辞。”林衍应下。

两人又聊了片刻，莫道友才起身告辞，叮嘱林衍好生休养。

林衍送走莫道友，回到石床坐下，心中思虑翻腾。

莫道友关于洞府古阵的猜测，让他心中多了一份期待。若能真正掌控或借用这古阵之力，秘雾谷的安全系数将大大提升。

而外界……幽冥殿绝不会善罢甘休。地窟魔物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还有青云宗、白骨山、血刀门……这些势力在魔物威胁下，又会作何选择？是联合？是内斗？还是会引来更深处、更强大的势力介入？

青冥域边缘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

散修盟暂时偏安一隅，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但想要在这乱局中真正立足，甚至有所作为，仅靠防守和恢复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尽快提升实力，掌握更多信息，并找到破局的关键。

“实力……还是实力不够啊。”林衍轻叹一声，摸了摸怀中的墨云杖和玄机令，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他不再多想，重新盘膝坐好，服下一枚宁神草叶片，缓缓运转《血魂诀》，继续这枯燥却必要的恢复过程。

当务之急，是养好伤。只有恢复实力，才有资格去谋划未来。

……

与此同时，秘雾谷外，数百里之遥，一处隐秘的山坳洞穴内。

血雾散去，露出三道狼狈不堪的身影。正是施展血影遁逃出生天的幽泉、冥骨以及影七。

三人皆是气息萎靡，面色惨白如纸，尤其是幽泉和冥骨，施展血影遁消耗了大量精血本源，此刻境界都隐隐有跌落之险，伤势沉重。

“咳咳……该死！”冥骨咳出几口黑血，眼中满是怨毒与后怕，“那究竟是什么阵法？！竟能压制幽冥雷珠，还引动了如此恐怖的天地之威！还有那小子……他最后用的，绝对是纯阳破邪类的顶级传承！”

幽泉盘膝调息，压下翻腾的气血，声音嘶哑：“此次……是我们栽了。低估了那秘雾谷的底蕴，也低估了那个姓厉的小子。他不仅身怀破邪秘术，竟还能引动谷内古阵……此子，绝不能留！他身上秘密，价值或许还在镇魔碑残片之上！”

影七跪在一旁，不敢出声。

“现在怎么办？”冥骨恨声道，“我们损失惨重，手下几乎死伤殆尽，连雷珠都废了！回去如何向尊使交代？”

幽泉沉默片刻，眼中幽光闪烁：“如实禀报。将秘雾谷古阵之威、那厉姓小子的异常，以及……疑似‘玄阵宗’传承现世的消息，一并上报。”

“玄阵宗？”冥骨一愣。

“那洞府光柱中的阵法纹路，还有那山谷的天然遁甲迷踪之地……让我想起了南荒一个早已覆灭的阵法宗门。若真与玄阵宗有关，那价值……”幽泉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尊使对此类上古传承，一向极为重视。或许，我们此次失利，反而能引起尊使更大的兴趣，派来更强援手！”

冥骨闻言，精神微振：“有道理！那我们现在……”

“先在此地疗伤，恢复几分实力。然后立刻返回‘暗鸦城’分舵，将情报上禀，请求增援。”幽泉决断道，“另外，传讯给我们在青云宗、白骨山等势力中的暗子，密切关注散修盟和枫叶谷地窟的动向。那魔物破封在即，或许……我们还能借力打力。”

“是！”冥骨和影七应声。

洞穴内，再次陷入沉寂，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偶尔响起的、压抑着痛苦的呻吟。

秘雾谷之战，虽以幽冥殿惨败退走告一段落，但它所掀起的涟漪，却正悄然扩散，将更多势力与隐秘，牵扯进这场围绕着镇魔碑残片、三阶魔物以及古修传承的漩涡之中。

青冥域边缘的暗流，在短暂的平静表象下，正酝酿着更为汹涌的波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