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人皇幡 第42章 蛇谷惊变

古松的枝干粗粝冰凉，硌得生疼。林衍死死抱住，悬在半空，如同一只暂时脱险的壁虎。上方洞口，骸骨尸傀的无声咆哮带来的灵魂震荡仍在持续，阴冷的死气如同实质的触手，在悬崖边缘舞动，却终究无法逾越那无形的界限。

片刻之后，尸傀的躁动渐渐平息，那两点惨绿鬼火最后“瞪”了林衍一眼，缩回了黑暗的洞口，只留下浓郁不散的死气萦绕。似乎，它的活动范围或者使命，仅限于守护那片石室区域。

林衍松了口气，但心神未敢完全放松。他迅速检查自身状况：经脉因过度透支而隐隐作痛，血灵力几乎耗尽，掌心被短剑剑意割裂的伤口还在渗血，不过《血魂诀》的强横恢复力已在缓慢作用，伤口处传来麻痒感。

他从背篓中取出水囊，灌了几口，又小心地吞服了一颗之前在黑风寨库房找到的、品质最差的回气丹。丹药入腹，化作一丝微弱的暖流，滋润着干涸的经脉。

恢复需要时间，此地不宜久留。虽然尸傀似乎出不来了，但谁知道这悬崖附近是否还有其他危险？而且孙厉三人虽死，难保没有其他青云宗弟子循迹而来。

他强撑着坐起身，观察周围环境。这棵古松扎根于悬崖石缝，枝干粗壮，下方云雾缭绕，看不清底。向上，距离洞口约有四五丈，徒手攀爬并非不可能，但要再次经过洞口，风险太大。

只能向下。

他目测了一下古松下方，云雾似乎稍薄，隐约能看到更下方的树冠轮廓和嶙峋的岩石。深度未知，但总比留在这里，或者爬回去面对尸傀强。

深吸一口气，林衍开始小心翼翼地向古松主干下方移动。枝干湿滑，布满了青苔，每一步都需万分谨慎。他扯出背篓里的绳索，将自己与树干稍作固定，然后如同猿猴般，一点点向下攀爬。

穿过第一层云雾，视野稍微清晰了些。下方大约十丈处，是一片倾斜的、布满碎石和低矮灌木的坡地，更远处则是茂密的山林。坡地看起来相对平缓，可以落脚。

他精神一振，加快了下降速度。就在距离坡地还有两三丈时，脚下踩到的一块岩石突然松动！

哗啦！

碎石滚落，林衍身体一歪，绳索瞬间绷紧，勒得他胸口生疼。他反应极快，双脚在岩壁上猛地一蹬，借助绳索的摆动，向着坡地斜斜荡去，同时松开了绳索。

噗通！

他狼狈地摔在坡地的碎石和灌木丛中，滚了好几圈才停住。浑身骨头像散了架，新伤旧痛一起发作，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趴在碎石中喘息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爬起，检查了一下背篓。幸好夹层封禁牢固，短剑和储物袋安然无恙。他重新固定好背篓，又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伏龙山脉深处一处隐蔽的山谷边缘。周围寂静得可怕，连鸟鸣虫叫都听不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甜气味，与之前山洞中的死气不同，更偏向……某种生物的腥膻。

他抬头看了看上方，云雾遮蔽了悬崖和洞口，暂时安全。当务之急是找个隐蔽地方恢复实力，并查看这次的收获。

他强忍着疼痛，沿着坡地向下，钻进了茂密的山林。在林间穿行了约一里地，找到了一处被几块巨大山石半包围的天然凹陷，位置隐蔽，背风，地上铺着厚厚的落叶。

就是这里了。

他搬来一些枯枝和石块，简单地将凹陷入口遮掩了一下，又在周围撒了些驱虫的药粉（采药人常备）。做完这些，他才盘膝坐下，取出了那枚黑色储物袋和锈迹短剑。

先看短剑。剑身暗红锈迹斑斑，但握在手中，能清晰地感觉到内部蕴含的冰冷锐意和淡淡的血腥煞气。他尝试注入一丝血灵力。

嗡——

短剑轻颤，剑身上的锈迹仿佛活了过来，微微蠕动，隐约能看到下方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纹路。一股冰寒、锐利、带着吞噬渴望的意念顺着血灵力反馈回来，并不强烈，却十分清晰。

这柄剑，绝对是饮过无数鲜血的凶兵！而且其材质和炼制手法极为特殊，似乎能吸收血气煞气来滋养自身，与《血魂诀》乃至人皇幡，隐隐有着某种契合。

“以后，就叫你‘血饮’吧。”林衍低语，暂时将短剑放在一旁。以他现在的状态和修为，还无法完全驾驭这柄凶剑，需待日后慢慢祭炼。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枚黑色储物袋上。袋身触手冰凉，非布非皮，似是用某种妖兽皮或特殊材料炼制，上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简单的封禁符文——这符文也因年代久远而黯淡无光。

林衍尝试以血灵力冲击。封禁比预想的要弱，或许是因为主人陨落太久，或许是因为尸傀被惊动消耗了部分维持封禁的能量。只冲击了三次，封禁便“啵”的一声碎裂。

神识探入。

储物袋内部空间不大，约三尺见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约两百多块下品灵石！灵气氤氲，比黑风寨那些品质好了不少。

林衍心中一喜。灵石是硬通货，无论是购买物资、布置阵法、还是快速恢复灵力，都必不可少。

灵石旁边，放着三个玉瓶。他小心取出，拔开瓶塞。

第一个玉瓶里是三颗龙眼大小、呈暗红色的丹药，散发着浓郁的血气和淡淡的腥甜味，却不令人反感，反而有种诱人的力量感。“血元丹”，而且是品质相当不错的血元丹，对修炼《血魂诀》有极大裨益。

第二个玉瓶里是两颗碧绿色的丹药，清香扑鼻，蕴含着勃勃生机。“碧灵丹”，疗伤恢复的上佳丹药，价值不菲。

第三个玉瓶里则是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散发着阴冷诡异的气息，神识稍一接触，就感到微微刺痛。“腐魂散”，一种极其阴毒、能腐蚀神魂的毒药，看样子是那魔修生前用来阴人的。

除了丹药和灵石，还有几样杂物：几块颜色暗沉、散发着阴气的矿石（可用于炼器或布阵），几枚记载着粗浅法术或杂学的玉简（对林衍用处不大），一把锈迹更重、灵光全无的断刀，以及……一枚巴掌大小、非金非木、刻满诡异扭曲符文的黑色令牌。

林衍拿起黑色令牌。令牌入手沉重，正面刻着一个狰狞的鬼首，背面则是一个古篆“幽”字。令牌内部，似乎封存着一丝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阴煞本源。

“这是……”林衍心中一动。这令牌的材质和气息，与《血炼真解》中提到的、某些上古魔道宗门或组织的身份信物颇为相似。难道那死去的魔修，还有什么来历？

他暂时将令牌收起，这东西或许日后有用。

最后，他的注意力落在了储物袋角落的一枚淡黄色玉简上。这枚玉简被单独放置，显得颇为郑重。

神识探入。

玉简中并非功法，而是一篇残缺的日记或者说手札，记录了那魔修（自称“幽泉散人”）的部分生平，以及他为何在此坐化。

根据手札记载，幽泉散人原是东域某个魔道小宗“阴煞宗”的弟子，因一次宗门内斗失败，携带部分宗门传承和资源叛逃，一路辗转来到相对偏僻的青冥域。他看中伏龙山脉深处这处阴煞汇聚之地，便在此开辟洞府，隐匿修炼，试图突破筑基，凝练金丹。

然而，他修炼的功法《阴煞魔功》本身就有缺陷，急功近利之下，又大量吞噬生灵精血魂魄练功，导致根基不稳，心魔丛生。在一次强行冲击金丹瓶颈失败后，他遭受严重反噬，肉身开始溃败，神魂也濒临崩溃。

自知时日无多，他不甘传承断绝，更不甘洞府资源被后来者轻易得去。于是，他以最后的力量，结合《阴煞魔功》中的秘术，将自己即将崩溃的肉身炼制成一具“阴煞骨傀”，以残存神魂和满腔怨毒为引，设下陷阱。又将毕生积蓄（部分）留在身边，引诱贪婪者上钩，成为骨傀复苏后的血食，助其维持傀灵不散，甚至……有朝一日，能借体重生！

手札到此戛然而止，后面部分可能遗失了，或者幽泉散人没来得及记录。

林衍放下玉简，心中了然。难怪那骸骨尸傀如此诡异凶猛，原来是以自身炼制的阴毒守护。孙厉三人成了第一批祭品，赵三儿更是死得凄惨。若非自己身怀人皇幡碎片，对阴煞死气有一定抗性，加上果断冒险，只怕也难逃毒手。

这幽泉散人，也是个狠人。

不过，现在这些遗产，都便宜了自己。

林衍将灵石、丹药等物小心收好，只将三颗血元丹和一颗碧灵丹留在手边。他毫不犹豫地吞下一颗碧灵丹。

丹药入腹，化作一股清凉磅礴的药力，迅速涌向四肢百骸，滋养着受损的经脉和内腑，外表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愈合。半炷香后，他的伤势已好了大半，状态恢复到了七成。

他没有停歇，又拿起一颗血元丹，放入口中。

轰！

与碧灵丹的温和不同，血元丹一入口，便如同吞下了一团炽烈的血焰！精纯庞大的血气轰然炸开，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涌入经脉，甚至带着一丝狂暴的意念，冲击着他的心神！

这是魔道丹药，药性本就暴烈！

林衍立刻运转《血魂诀》，全力引导、炼化这股磅礴的血气。丹田中，干涸的气旋如同久旱逢甘霖，疯狂旋转、吞噬，修为开始以清晰可感的速度恢复、提升！

炼气九层初阶、中阶、高阶……

当这颗血元丹的药力被完全吸收，林衍的修为不仅完全恢复，甚至稳稳迈入了炼气九层巅峰！距离筑基，真的只差临门一脚！

而且，或许是血元丹药性中蕴含的煞气与《血魂诀》同源，这次提升，根基竟比之前吞噬赵虎等人精血时稳固了不少，血灵力更加凝练精纯。

“好东西！”林衍睁开眼，眼中血光一闪而逝。剩下两颗血元丹，他小心收好，准备留待冲击筑基时使用。

恢复实力，清点完收获，林衍心中安定不少。他估算了一下时间，从进入峡谷到现在，大概过去了大半天。天色应该渐晚。

他需要决定下一步去向。原计划是向西穿过伏龙山脉，现在意外深入山脉更深处，且获得了幽泉散人的地图信息（手札中附带了他对伏龙山脉部分区域的粗略描述），或许可以调整路线。

他拿出从“包打听”处买的地图，结合幽泉散人手札中的信息，重新规划。

“由此地向西南，穿过‘毒瘴林’和‘蛇谷’，可以抵达伏龙山脉西侧外围，那里有一处散修自发形成的‘黑市’……黑石坊。”林衍指尖在地图上划过。黑石坊，正是他之前计划的目标之一，位于三不管地带边缘，龙蛇混杂，适合他隐匿和获取情报。

毒瘴林和蛇谷都是危险区域，但比起回头可能撞上青云宗搜山队伍，或者再次惊动那骸骨尸傀，这条路相对可行。而且，幽泉散人手札中提到，蛇谷中似乎有某种阴属性灵草“蛇涎草”，是炼制几种特殊丹药的辅材，对他或许有用。

决定了路线，林衍不再耽搁。他收拾好行装，将那柄“血饮”短剑用布条缠好，挂在腰间顺手的位置（暂时还不能完全驾驭，但关键时刻可作奇兵）。又检查了一下背篓中的物资和伪装。

夜幕降临前，他悄然离开了临时藏身处，如同一头孤狼，向着西南方向的毒瘴林潜去。

伏龙山脉的夜，危机四伏，却也隐藏着机遇。林衍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愈发浓重的山影与渐渐升起的夜雾之中。

而在他离开后约一个时辰，数道青色剑光自青阳城方向疾驰而来，落在了已成死地的峡谷入口附近。为首之人，正是脸色铁青的周执事。他看着洞口的打斗痕迹和残留的死气，又发现了孙厉等人残缺不全、布满剧毒的尸体，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查！给我仔细地查！到底是谁，杀了我青云宗弟子，又拿走了洞中之物！”周执事的怒吼，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

新一轮的追查与风波，即将掀起。而始作俑者，已悄然远去，将更多的秘密与危险，抛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