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人皇幡 第114章 暗流暂息

地脉深处，隐蔽岩洞。

短暂的安全，并未带来丝毫放松，反而让劫后余生的众人，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伤势的沉重与前途的渺茫。岩洞内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咳嗽声。

叶老、莫道友早已是强弩之末，此刻松懈下来，立刻瘫软在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各自取出丹药，艰难吞咽。冷面虽然伤势较轻，但也是消耗巨大，默默守在洞口（已用碎石简单遮掩），警惕着可能的地脉异动或追兵。

秦雨薇的状态相对最好，她将昏迷的林衍小心安置在洞内相对平坦干燥的石面上，自己则守在旁边，一边调息，一边不时探查林衍的气息，眉宇间忧色难掩。

林衍的昏迷，比上一次更加深沉。强行施展“魂衍初境”的奥义，引导、干扰两股毁灭性能量场，最后又极限催动洞府保命禁制，对他本就重创的身体和神魂造成了二次冲击。此刻他气息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若非胸口尚有极其微弱的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

然而，秦雨薇却能感觉到，在林衍那微弱的气息深处，似乎潜藏着一股极其坚韧、极其内敛的生命力，如同冰层下的暗流，虽然缓慢，却在持续不断地修复着残破的躯体。更让她惊异的是，林衍体内似乎自发地流转着一股极其微弱的、她从未感受过的、包容万象又深邃莫测的能量，这股能量所过之处，他那些狰狞的外伤，竟在以肉眼几乎不可察的速度，极其缓慢地愈合着。

“厉道友，你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秦雨薇心中默念，清冷的眸子注视着他苍白的面容，复杂难明。

时间在压抑和疗伤中缓慢流逝。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洞外隐约传来的、仿佛来自极远处的沉闷轰鸣和震动，开始逐渐减弱、平息。枫叶谷方向的诡异天象，似乎也不再扩散，只是维持着那片暗红墨绿交织的恐怖区域，如同大地上一个难以愈合的疮疤。

西侧雾墙方向，也再未传来剧烈的魔念爆发或能量碰撞。似乎秦雨薇的“冰魄·封灵镇魔印”和林衍最后的干扰，暂时稳定住了局面，亦或是……幽冥殿在遭受重创和变故后，选择了暂时退却、重新谋划。

秘雾谷，这片刚刚经历惨烈厮杀、几近覆灭的土地，似乎暂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暴风雨后的死寂。

岩洞内，叶老和莫道友在丹药帮助下，终于恢复了些许行动能力。两人挣扎着坐起，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沉重与疲惫。

“叶老，莫前辈，你们感觉如何？”秦雨薇轻声问道。

“死不了，但没个一年半载，怕是恢复不了元气了。”叶老苦笑，声音沙哑，“散修盟……经此一役，算是彻底被打残了。冯老、云夫人他们……唉。”他眼中闪过悲痛，那些未能逃入洞府核心、陨落在外的弟子和长老，都是散修盟多年的心血。

莫道友也是长叹一声：“谁能想到，我散修盟刚刚在秘雾谷站稳脚跟，获得古修遗泽，正要休养生息、图谋发展，却接连遭遇如此灭顶之灾。青云宗、幽冥殿、枫叶谷魔物……这青冥域边缘，已成炼狱。”

冷面也低声道：“外围……恐怕已无我盟立锥之地。即便幽冥殿暂时退走，枫叶谷魔患未除，加上之前的搜捕和冲突，我们已成众矢之的。”

气氛再次变得压抑。所有人都明白，他们虽然侥幸逃出生天，但未来的路，已几乎被堵死。重伤残躯，强敌环伺，魔患压境，天下虽大，却似乎已无他们容身之所。

“或许……我们该考虑，离开青冥域边缘了。”叶老缓缓说道，语气充满了无奈与不甘，“另寻一处偏远荒僻之地，隐姓埋名，从头开始。只是……”他看向依旧昏迷的林衍和气息萎靡的秦雨薇，“厉小友和秦姑娘如此天资，本该有更广阔的天地，却要因我等牵连，随我们东躲西藏……”

秦雨薇轻轻摇头：“叶老言重了。若无散修盟，雨薇早已是青云宗阶下囚，甚至可能已不在人世。厉道友亦然。盟在人在，盟亡……人亦未必能独存。如今我们同舟共济，何分彼此？”

她顿了顿，看向林衍，语气坚定：“我相信，以厉道友之能，只要他苏醒恢复，定能带领我们，在这绝境中，找到新的出路。”

叶老等人闻言，心中稍慰，但也知前路艰难，非一人之力可扭转。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林衍，忽然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呻吟，眼皮再次颤动起来。

“厉道友！”秦雨薇立刻俯身。

林衍缓缓睁开眼，眼神初时有些涣散，但很快便聚焦起来，依旧深邃，却比之前更加沉稳，仿佛沉淀了无数时光。他尝试动了动手指，感受到身体传来的、无处不在的剧痛与虚弱，但经脉中那股新生的、带着混沌包容特质的灵力，却在顽强地流转，带来一丝生机。

“我们……逃出来了？”林衍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已能连贯。

“嗯，利用洞府最后的保命传送，暂时安全。”秦雨薇简要将情况说了一遍。

林衍听完，沉默片刻，内视己身，感受着“魂衍初境”带来的变化和体内缓慢修复的伤势，缓缓道：“我昏迷了多久？外界情况如何？”

叶老将外界动静渐息、枫叶谷异象未散、西侧暂稳的情况说了。

林衍沉吟道：“幽冥殿受创不轻，又被枫叶谷剧变和西侧异动牵制，短期内应无力组织大规模搜捕，尤其是深入这种地脉混乱的险地。那位金丹特使，被那诡异的能量侵蚀，也需要时间处理。这给我们争取了宝贵的恢复时间。”

“枫叶谷的‘五行封魔阵’彻底失控，魔物虽未完全破封，但魔气外泄已成定局，那片区域恐怕已成人间地狱，且会持续扩散。青冥域边缘的势力格局，必将因此剧变。混乱，或许是我们重新隐匿、甚至……浑水摸鱼的机会。”

“浑水摸鱼？”莫道友疑惑。

“枫叶谷剧变，青云宗首当其冲，损失必然惨重，威信扫地。白骨山、血刀门等其他势力，恐怕也会被魔灾波及，自顾不暇。幽冥殿虽强，但此次图谋受挫，又暴露了与青云宗内奸的勾结，必然引起各方警惕甚至敌视。整个青冥域边缘，将进入一个权力真空、秩序崩坏、群魔乱舞的时期。”林衍分析道，眼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在这种时期，实力固然重要，但信息、资源、以及……正确的选择，往往更能决定生死存亡。”

“厉小友的意思是？”叶老听出了一些门道。

“我们需要尽快恢复伤势，提升实力，这是根本。同时，我们必须设法了解外界的确切情况，尤其是各大势力的动向、魔灾扩散的范围和速度、以及……是否有新的‘机遇’出现。”林衍看向冷面，“冷面道友，待你恢复一些，能否冒险出去一趟？不必走远，只需在相对安全的区域，设法接触一些底层散修或小势力，收集零碎信息。另外，可以尝试在一些隐秘之处，留下我们特有的、只有旧识才能看懂的标记，或许……能联系上失散的盟众，或者……柳如烟那样的潜在盟友。”

冷面点头：“可以。待我调息半日，便去。”

林衍又看向秦雨薇和叶老：“秦姑娘，叶老，我们需尽快恢复战力。这处地脉节点灵气尚可，且相对隐蔽。我们便在此暂时落脚，闭关疗伤。秦姑娘，你的冰魄玄体和‘封灵镇魔印’至关重要，需尽快稳固和提升。我也需要时间，消化一些新的感悟。”

叶老担忧道：“此地虽隐蔽，但毕竟离秘雾谷不远，万一幽冥殿或其他人搜寻过来……”

“所以我们需要布置一些简单的预警和隐匿阵法。”林衍看向莫道友，“莫前辈，你经验丰富，可能布置？”

莫道友勉强一笑：“老夫虽无力操控大阵，但布置几个简单的预警和遮蔽气息的小阵，还是可以的。材料……我们身上带的阵旗、灵石应该还够。”

“如此甚好。”林衍松了口气，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袭来，知道不能再多言，“事不宜迟，大家立刻行动。冷面道友半日后出发。其他人，抓紧时间疗伤。”

众人不再多言，各自行动起来。莫道友强打精神，取出所剩无几的布阵材料，开始在岩洞入口和周围布置起来。叶老和冷面各自寻了角落调息。秦雨薇则依旧守在林衍身边，一边自己调息，一边留意着他的状况。

林衍闭上眼，开始全力运转《混沌魂经》第一重“魂衍初境”。混沌符文在识海中缓缓旋转，散发出滋养神魂、梳理灵力的波动。经脉中那股新生的混沌灵力，虽然微弱，却异常精纯坚韧，如同最顽强的种子，在破败的土壤中，缓慢却坚定地生根、发芽，修复着千疮百孔的身体。

他能感觉到，这次的伤势，虽然惨重，但也让他的身体和神魂，经历了一次彻底的“破而后立”。在混沌魂力的包容与转化下，《血魂诀》的阴煞精炼、《磐石身》的气血浑厚、甚至秦雨薇冰魄玄力残留的丝丝寒意，都在被缓慢地吸收、融合，成为他自身力量体系的一部分。

这是一种缓慢而痛苦的蜕变，但也是一种通往更高层次的奠基。

时间，在黑暗的地脉岩洞中，无声流淌。

半日后，冷面悄然离去，如同幽灵般融入地脉通道的阴影。

莫道友也完成了几个简单的预警和隐匿阵法，灵力彻底耗尽，沉沉睡去。

叶老、秦雨薇都在静心疗伤。

而林衍，则在深度的入定中，不断巩固着“魂衍初境”，修复着伤势，并默默推演着《混沌魂经》中记载的、更高深的一些秘术雏形，尤其是那门“噬灵归元”之法。此法能吞噬、转化驳杂能量反哺己身，若在灵气充沛之地，乃是快速恢复的利器，但需慎用，以防杂质反噬。眼下这地脉节点灵气驳杂，但胜在量大，或可冒险一试。

当然，一切都需要等他伤势稳定之后。

秘雾谷的惨烈厮杀，枫叶谷的惊天剧变，似乎暂时告一段落。但暗流并未平息，反而在更深处汹涌。

青冥域边缘，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时代。旧有的秩序被打破，新的势力格局尚未形成。

而在这混乱的序幕中，重伤蛰伏的散修盟残部，如同受伤的野兽，舔舐着伤口，默默积蓄着力量，等待着……下一次出击的时机。

林衍知道，他们的危机远未解除。幽冥殿不会善罢甘休，枫叶谷魔灾的阴影正在扩散，自身的伤势也需要漫长的时间恢复。

但至少，他们活了下来。并且，在绝境之中，他触摸到了更加广阔、更加玄妙的大道之门。

《混沌魂经》的修炼，才刚刚开始。未来的路，注定充满荆棘与未知，但也蕴含着无限的可能。

当林衍再次睁开眼时，或许，便是他们在这乱世中，重新发出自己声音的时刻。

而现在，他需要的是时间，是恢复，是……耐心等待。

黑暗的岩洞中，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和地脉深处隐约的流水声，仿佛在诉说着，风暴虽暂时平息，但更大的浪潮，正在远方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