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人皇幡 第37章 余烬通缉

黑风寨的火光，映红了青阳城小半边天空。

即便相隔数十里，那冲天的烟柱与偶尔被风送来的焦糊气味，也足以让城中嗅觉敏锐者感到不安。起初，还以为是山中寻常野火，但当第一波衣衫褴褛、失魂落魄、如同惊弓之鸟的山匪连滚爬爬逃至城下，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寨主死了！”“二当家也死了！”“有妖怪！会吸血的幡！还有死人爬起来杀人！”时，守城兵卒才意识到，出大事了。

消息如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在青阳城炸开。

黑风寨，盘踞黑风岭多年，虽只是不入流的山匪团伙，但其寨主赵虎炼气七层的修为，在青阳城周边也算是一号人物。尤其近年来颇会“来事”，与城中某些修士、甚至隐隐与青云宗外门有些不清不楚的联系，等闲无人愿意去剿。如今竟一夜之间被人血洗、焚寨？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逃难山匪口中颠三倒四却出奇一致的描述：一个看似年轻的灰袍散修，手段诡异狠辣，能释放恐怖的燃烧符箓，更能操控腐烂的“死人”作战，最后祭出一杆能吸人精血魂魄的暗红小幡，寨主赵虎、二当家等高手尽数毙命于幡下。那人离去前，还以某种邪异方式，在所有人心底烙下了“血幡出，鬼神哭”的宣告。

邪修！

而且是实力强悍、行事酷烈、明显修有可怕传承的邪修！

青阳城主府，灯火通明。

城主秦岳（筑基中期）面色凝重地坐在主位，下方是城卫军统领、几位客卿修士，以及闻讯赶来的青云宗驻青阳城执事——一位姓周的中年修士（筑基初期）。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周执事，此事您看……”秦岳看向青云宗执事，语气带着试探。黑风寨虽说上不了台面，但毕竟在青云宗默许的“庇护”范围内（收了孝敬），如今被灭，青云宗的态度至关重要。

周执事眉头紧皱，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扶手。他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几个月前，黑风寨似乎与门中某位外门长老（青冥子一系）有过些不光彩的交易。若这邪修是冲着黑风寨，甚至是冲着青云宗来的……

“秦城主，”周执事缓缓开口，“黑风寨虽非正道，但既在我青阳地界，遭此屠戮，我青云宗亦不能坐视。此獠手段残忍，修习邪功，更公然以‘血幡’为号，挑衅意味十足。若不将其缉拿，恐损我正道声威，更恐其继续为祸四方。”

他顿了顿，看向秦岳：“城主府可先发布海捕文书，全城乃至周边地域通缉此‘血幡邪修’。画像……可按那些山匪描述，请画师绘制，虽未必完全准确，但大致特征（灰袍年轻，可能伪装，持有暗红小幡，能控尸）需写明。悬赏……就定五百下品灵石，活捉者赏格加倍。”

五百下品灵石，对散修和小家族来说，已是一笔巨款。

秦岳点点头：“本城主即刻安排。只是……此獠能灭杀炼气七层的赵虎，实力恐不止炼气期，甚至可能是筑基邪修。寻常城卫军和低阶修士，只怕……”

周执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无妨。通缉令先发出去，广布眼线，打探其行踪。我会立刻传讯回宗门，详细禀报此事。此等邪魔歪道，我青云宗绝不会姑息！”

他心中已有计较。此事正好可以作为一个由头，加强对青阳城周边的掌控，也可以试探一下，这突然冒出的“血幡邪修”，背后是否还有其他势力。至于缉拿……若真是筑基期邪修，自然需要宗门派出更强力量，或者，等他自己撞上铁板。

很快，青阳城四门及各处显眼位置，都贴上了新鲜出炉的海捕文书。

文书上绘着一个面容模糊、眼神阴鸷的灰袍青年画像，旁边文字详述了黑风寨惨案，强调了“血幡邪修”的诡异手段（燃血符、控尸、吸血幡）和残忍心性，将其定性为“危害四方、修炼邪功、屠戮生灵的十恶不赦之徒”，悬赏五百下品灵石缉拿，提供有效线索者亦有重赏。

通缉令一出，青阳城彻底沸腾。

茶馆酒肆，街头巷尾，所有人都在谈论此事。

“听说了吗？黑风寨那帮杀千刀的，终于遭报应了！”

“报应是报应，可这新来的……听起来比赵虎他们还邪乎啊！吸人精血魂魄，我的天……”

“五百灵石！要是能逮到他……”

“拉倒吧！赵虎都死了，你去送死吗？没看青云宗的仙师都那么重视？”

“你说，这邪修会不会来咱们青阳城？”

“闭上你的乌鸦嘴！”

……

恐慌、好奇、贪婪、幸灾乐祸……各种情绪在城中蔓延。一些低阶散修和小家族修士，看着那五百灵石的悬赏，心思活络，却又忌惮那邪修的手段，只能暗中打探，不敢明目张胆。

而真正有实力的势力和高阶修士，则保持了沉默和警惕。他们看到的，不仅仅是黑风寨的覆灭，更是一个未知变数的出现，以及青云宗可能借此进一步插手地方事务的动向。

青阳城表面波澜四起，暗流则更加汹涌。

……

距离青阳城百里外，一处隐蔽的山涧裂缝深处。

林衍盘膝坐在一块干燥的石台上，面前摊着几样东西：从黑风寨库房搜刮来的几块下品灵石、那点血纹铁矿砂、一些普通的药材，以及最重要的——那杆三寸暗红小幡。

两具行尸如同忠诚的石像，守在裂缝入口处，眼眶中的血焰黯淡，处于最低消耗的待机状态。

他先拿起灵石，握在掌心，《血魂诀》运转，丝丝缕缕的精纯灵气被抽取出来，汇入经脉。灵石中的灵气中正平和，对《血魂诀》来说效率一般，但胜在稳定，能缓缓补充消耗，夯实虚浮的修为。几块下品灵石很快化作灰白色的石块，其内灵气被吸收一空。

接着，他处理那些药材。腐心草和毒蛛藤被他小心研磨成粉，又以自身血灵力调和，炼制出更多份的“阴腐散”。这东西虽然低级，但隐蔽阴毒，在特定场合或许能派上用场。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血纹铁矿砂和三寸小幡上。

血纹铁，蕴含微弱血煞之气，是炼制血道法器的常见辅材。而他手中的小幡，虽然是人皇幡碎片凝聚，本质极高，但此刻形态初成，且与他修为严重不匹配，就像小孩舞大锤，无法发挥真正威力，反而容易反噬。需要以合适材料进行初步的“温养”和“加固”，使其更易操控，也能略微提升其与自身血灵力的契合度。

《血炼真解》中有相应的粗浅法门。

林衍咬破指尖，逼出几滴殷红的精血，滴在血纹铁矿砂上。精血如同活物，迅速渗入矿砂，将其染成暗红色。他以血灵力为引，小心翼翼地将这些处理过的矿砂，一点点涂抹、熔炼到小幡的幡杆之上。

这是个精细活，需要持续输出血灵力，心神高度集中。随着矿砂的融入，暗红色的幡杆表面，逐渐浮现出一层极其细密的、如同天然血丝般的纹路，与小幡本身的纹路交织在一起，使其质感更加沉凝，与他血脉相连的感觉也越发清晰。

同时，他也分出一缕心神，沟通小幡内部。那里混沌一片，只有无数混乱、痛苦、怨恨的残魂意念在嘶嚎，大部分属于今夜吞噬的那些山匪。林衍以自身血魂为引，试图梳理、镇压这些混乱意念，在小幡核心处，打下属于自己的、更牢固的印记。

这是个水磨工夫，也是加深对人皇幡理解的过程。他隐隐感觉到，这小幡内部仿佛自成一片微小的、混乱的魂魄空间，若能完全掌控，或许能开发出更多用法，比如更精细地操控其中魂魄对敌，或者以其为媒介，施展一些影响心神的邪术。

时间一点点流逝。

山涧外，夜色褪去，晨光熹微。

当最后一粒血纹铁矿砂完全融入幡杆，林衍也完成了对小幡内部一次初步的梳理镇压。虽然距离完全掌控还差得远，但此刻的小幡，握在手中更加得心应手，催动时血灵力的消耗减少了约一成，威力似乎也凝实了一丝。

他呼出一口浊气，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冷静。

青阳城的通缉，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是他故意促成的。名声（哪怕是恶名）和悬赏，有时是最好的鱼饵和护身符。低阶修士会因贪婪而送上门，高阶修士则会因忌惮（未知的传承、狠辣的手段）而多一分顾虑，不至于轻易对他这个“炼气期邪修”全力出手——至少，在摸清他底细前不会。

他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是资源，是尽快筑基。

炼气九层的修为，在青阳城周边已不算弱者，但远远不够。青云宗随便来个筑基执事，就能对他形成碾压。更别提青云宗内可能存在的金丹修士。

他必须尽快离开青阳城这片区域，前往更广阔、也更混乱的天地。比如……青冥域边缘地带，那些散修、邪修、小家族盘踞的灰色区域。那里没有青云宗这样一言九鼎的庞然大物，势力错综复杂，杀戮与掠夺是常态，更适合他这种身怀秘密、需要快速积累资源的人生存和成长。

但在离开前，还有一件事。

林衍目光冰冷。黑风寨的仇，大部分已报。但当年那个路过黑风寨、见死不救，甚至收了赵虎孝敬、默许其行凶的青云宗青袍修士……那个叫青冥子的执法堂弟子，他记得那张冷漠的脸。

此人，是青云宗的人。而且看其当年做派，在青云宗内地位恐怕不低。

现在直接找上青云宗报仇，无异于自寻死路。但……可以先收点利息。

他想起老瘸子等人曾经提到，青阳城中，有一家“万宝阁”，据说背景深厚，与青云宗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经常为青云宗弟子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财物，或者提供某些便利。或许，那里能找到一些关于青冥子，或者青云宗在青阳城势力的信息？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地图，需要关于青冥域更详细的情报，需要了解那些混乱地带的势力分布、资源点、危险区域。万宝阁这类地方，是最可能获得这些信息的地方。

风险很大。青阳城现在必然戒备森严，他的通缉令贴得到处都是。

但，值得一试。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灰色旧袍，再次施展“诸天万象”（虽然只是雏形，但简单改变气息容貌尚可），将自身气息模拟成一个炼气四层、面容沧桑的中年散修。又将小幡和大部分敏感物品藏入储物袋最深处，只在腰间挂上那柄普通长剑。

“留在这里，看守。”他对两具行尸下达指令。带着它们进城太扎眼。

行尸眼眶血焰微微一闪，表示遵从。

林衍最后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破绽，才如同一条融入溪流的鱼，悄无声息地离开山涧，向着百里外的青阳城潜行而去。

晨光中，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青阳城，这座因他而波澜骤起的城池，正等待着他的潜入。而城中那高高在上的青云宗驻点，以及隐藏在水面之下的各方势力，也将在不久的将来，因他这只“小蝴蝶”的振翅，掀起更大的风浪。

复仇的火焰，并未因黑风寨的焚毁而熄灭，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更隐蔽，也更致命地，开始蔓延向更庞大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