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人皇幡 第16章 幽冥渊外

西北，七百里，幽冥渊。

三天后，林衍站在一片断崖边缘，望向下方。

断崖之下，是无尽的黑暗。浓重的黑雾从渊底升腾而起，像一片翻滚的墨海，遮蔽了视线，也隔绝了神识。只有偶尔有阴风吹过时，雾气才会短暂散开，露出下面深不见底的深渊。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阴煞之气，还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腐臭味。耳边隐约能听到深渊深处传来的凄厉嚎叫，分不清是风声还是鬼哭。

这就是幽冥渊。

青冥域三大绝地之一，据说曾是上古仙魔大战的战场，陨落在此的修士、妖魔不计其数，怨气积郁万年不散，形成了这片死亡禁地。

普通修士根本不敢靠近这里，因为渊中的阴煞之气会侵蚀真元，污浊法宝。长时间停留，甚至会损伤根基，走火入魔。

但对修炼了《血魂诀》的林衍来说，这里的阴煞之气，反而大补。

他深吸一口气，浓郁的阴煞之气涌入体内，被功法炼化成精纯的血灵力，滋养着丹田中的血海。筑基后期的瓶颈，隐隐有松动的迹象。

“果然来对了。”

林衍眼中闪过精光，纵身一跃，跳下断崖。

他没有御空飞行——在幽冥渊上空飞行是找死，那些黑雾里藏着无数怨魂和邪物，会疯狂攻击任何活物。

他贴着崖壁下滑，双手如爪，深深插入岩石，减缓下坠的速度。

越往下，阴煞之气越浓，温度越低。崖壁上开始出现冰霜，再往下，冰霜变成了黑色的坚冰，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向下滑了约千丈，林衍终于踏上了实地。

渊底比想象中更黑暗。

头顶的黑雾完全遮蔽了天光，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偶尔飘过的幽绿色鬼火，提供着微弱的光源。地面是坚硬的黑冰，踩上去发出“咔嚓”的脆响，冰面下隐约能看到扭曲的尸骨。

林衍展开神识，但只能探查到方圆十丈的范围——这里的阴煞之气太浓，严重压制了神识。

他取出那张兽皮地图，注入血灵力。

地图上的线条亮起微光，显示出他现在的位置——幽冥渊外围，黑冰原。

地图标注，穿过黑冰原，会进入“尸骨林”，再往深处是“血煞沼泽”，最中心则是“幽冥古战场”。青云子标注的红叉，就在古战场边缘。

林衍收起地图，迈步向前。

黑冰原一望无际，除了冰就是冰，偶尔能看到几具冻僵的尸体，有人类的，也有妖兽的，都保持着生前的姿势，脸上凝固着恐惧或痛苦。

这些尸体至少在这里冻了几百年，早已没了精血，只有浓郁的阴煞之气。

林衍没有停留，继续前进。

走了约一个时辰，前方突然传来打斗声。

他立刻收敛气息，隐入一块巨大的黑冰后，凝神望去。

百丈外，两拨人正在厮杀。

一拨穿着黑袍，周身鬼气森森，显然是鬼道修士。另一拨穿着青袍，剑光凌厉，正是青云宗弟子。

青云宗这边有五人，为首的是一个筑基中期的中年男子，手持一柄金色长剑，剑光过处，鬼气溃散。鬼道修士这边有七人，但修为参差不齐，最高的也只是筑基初期，被青云宗压着打。

“交出‘阴煞魂晶’，饶你们不死！”青云宗中年男子冷喝道。

“做梦！”鬼道修士中一个独眼老者咬牙道，“这魂晶是我们先发现的，凭什么给你们？”

“就凭我们是青云宗！”中年男子一剑斩出，金色剑光化作匹练，将一个鬼道修士劈成两半，“再不交，你们都得死！”

独眼老者脸色难看，但看着身边越来越少的同伴，最终咬牙从怀中掏出一枚拳头大小的黑色晶体。

晶体呈菱形，表面流转着暗灰色的光泽，内部似乎有无数细小的魂魄在挣扎、嘶吼，散发出浓郁的阴煞之气。

阴煞魂晶！

林衍眼神一凝。

这是一种只在极阴之地才能孕育的宝物，对鬼道、尸道、血道修士都有大用。这么大一枚，至少价值上千灵石。

独眼老者刚要扔出魂晶，突然异变陡生！

地面黑冰炸裂，一道黑影从冰下窜出，快如闪电，一口咬住独眼老者的手臂！

“啊——！”

独眼老者惨叫，手臂瞬间变得乌黑，整个人开始剧烈抽搐。那黑影显出身形——是一条三尺长的黑色蜈蚣，浑身覆盖着冰冷的甲壳，百足如刀，口中獠牙滴着墨绿色的毒液。

“冰煞蜈蚣！”青云宗中年男子脸色一变，“快退！”

但已经晚了。

冰面下，更多的黑影窜出，密密麻麻，足有上百条！这些冰煞蜈蚣每一只都有炼气后期的实力，而且剧毒无比，被咬中者，三息之内就会化为一滩黑水。

鬼道修士瞬间崩溃，四散逃窜，但很快就被蜈蚣群淹没，惨叫声此起彼伏。

青云宗五人也好不到哪去，虽然剑光凌厉，但蜈蚣太多了，斩断一条又扑上来两条。很快就有两人被咬中，惨叫着倒地。

中年男子脸色铁青，一剑斩开扑来的蜈蚣，转身就跑。

但他刚跑出没几步，脚下的黑冰突然裂开，一条水桶粗的巨型蜈蚣从冰下探出头来，张口喷出一股墨绿色的毒雾！

“不好！”

中年男子急忙撑起护身光罩，但毒雾腐蚀性极强，光罩“嗤嗤”作响，迅速黯淡。他咬牙，从怀中掏出一枚青色玉符，用力捏碎。

玉符炸开，化作一道青光，包裹住他，瞬间消失——遁符。

剩下两名青云宗弟子就没这么幸运了，被毒雾笼罩，很快化成了两滩黑水。

短短十几息，两拨人全灭。

冰煞蜈蚣群开始吞噬尸体，那条巨型蜈蚣则游到独眼老者的尸体旁，从他手中叼走了那枚阴煞魂晶。

林衍静静看着，没有出手。

那条巨型蜈蚣，至少有筑基初期的实力，加上上百条小弟，硬拼不划算。

他在等机会。

很快，蜈蚣群吞噬完尸体，开始退回冰下。巨型蜈蚣也叼着魂晶，准备钻回巢穴。

就在它半个身子已经钻进冰洞时，林衍动了。

血影遁！

他整个人化作一道血光，瞬间冲到巨型蜈蚣身后，右手如刀，狠狠刺向它的七寸——蜈蚣的弱点！

噗嗤！

手掌刺入甲壳，暗红色的血灵力疯狂涌入，瞬间破坏了它的生机。巨型蜈蚣剧烈挣扎，但林衍左手已经抓住了那枚阴煞魂晶，用力一扯！

魂晶到手。

他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身后，上百条冰煞蜈蚣疯狂追来，但林衍的速度太快了，几个呼吸就消失在黑暗中。

一口气跑出十里，确定没有追兵后，林衍才停下。

他摊开手掌，看着那枚阴煞魂晶。

入手冰凉，内部封存着精纯的阴煞之气和大量的残魂怨念。对普通修士来说，这是剧毒之物，但对《血魂诀》来说，这是大补。

林衍盘膝坐下，将魂晶贴在眉心。

《血魂诀》运转，魂晶中的阴煞之气和怨念被疯狂抽取，涌入体内。

丹田中的血海剧烈翻腾，疯狂吞噬着这些能量。修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筑基后期巅峰、筑基大圆满门槛……

但就在即将突破时，魂晶中的怨念突然爆发！

无数扭曲的魂魄虚影从魂晶中冲出，疯狂冲击林衍的神魂。凄厉的嚎叫、痛苦的嘶吼、怨毒的诅咒，如潮水般涌来。

这是魂晶中封存的残魂在反噬！

林衍闷哼一声，七窍渗出血丝，神魂像要被撕碎一样剧痛。

但他眼中寒光一闪，额心的竖瞳纹路骤然睁开！

血煞魔眼！

暗金色的竖瞳深处，无穷的血煞之气涌出，化作一张大网，将那些残魂虚影全部笼罩。

“给我炼！”

林衍低吼，血煞魔眼全力运转。

残魂虚影在血煞之气的侵蚀下，迅速溃散、消融，化作最精纯的魂力，被林衍吸收。

半炷香后，魂晶彻底碎裂，化作粉末飘散。

林衍睁开眼，眼中闪过一抹暗金色的光芒。

修为，稳稳踏入了筑基大圆满！

虽然依旧是吞噬来的虚浮修为，但筑基大圆满的力量，是实实在在的。而且吸收了那么多残魂，他的神魂强度也提升了一大截，神识探查范围从十丈扩展到了三十丈。

更重要的是，血煞魔眼在炼化了大量怨念后，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林衍心念一动，额心竖瞳睁开。

这一次，他看到的不是血煞之气，而是一片灰暗的、扭曲的世界。

无数半透明的魂魄虚影在四周飘荡，有刚才死去的鬼道修士、青云宗弟子，也有更古老的、不知死了多少年的残魂。它们漫无目的地游荡，发出无声的哀嚎。

这是……通幽之眼？

林衍想起《血魂诀》里的记载，血煞魔眼修炼到高深境界，可以窥见阴阳，通幽辨鬼。没想到吸收了阴煞魂晶的怨念后，竟然提前觉醒了这个能力。

虽然现在还很粗浅，只能看到魂魄虚影，但已经很实用了——至少在这幽冥渊里，他能提前发现隐藏的鬼物。

林衍收起神通，站起身。

他看向幽冥渊深处。

刚才那两拨人，为什么会在外围争夺阴煞魂晶？

按理说，这种宝物应该出现在更深处才对。

除非……外围发生了什么变故，导致深处的阴煞之气外泄，才孕育出了这枚魂晶。

林衍心中一动，重新取出兽皮地图。

地图上，幽冥渊外围标注着几个小红点——那是已知的阴煞节点，也就是阴煞之气最浓郁的地方。

其中一个红点，距离他现在的位置不到五十里。

林衍收起地图，迈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一个时辰后，他站在一片冰谷前。

冰谷深处，有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缓缓旋转着，散发出恐怖的吸力。四周的阴煞之气被漩涡疯狂抽取，形成一道道黑色的气流，涌入漩涡中心。

而在漩涡周围，散落着十几具尸体。

有人类的，也有妖兽的，都刚死不久，尸体还没完全冻僵。从衣着看，有青云宗的，有天剑门的，有玄阴教的，甚至还有几个散修。

显然，这些人都是为了这个阴煞节点而来，然后……互相残杀。

林衍没有贸然靠近。

他睁开通幽之眼，看向漩涡深处。

那里，悬浮着三枚拳头大小的阴煞魂晶，品质比刚才那枚高得多。魂晶下方，还沉着一具巨大的骸骨——像是某种上古妖兽的遗骸，即使死了不知多少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而在漩涡边缘的阴影里，藏着三道身影。

三道……筑基大圆满的气息。

林衍眼神一冷。

看来，真正的大鱼，还没出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