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朝霞映红海面,“云槎号”旁的海滩上已堆满了货物。
六千斤重的清化铁锭被打成整齐的长方块,散发着金属特有的冰冷光泽。
一千六百把崭新的铁锄头和柴刀捆扎得整整齐齐,刃口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
黎铁山亲自带手下押送货物,指挥装运上船。
“特使大人,货已齐备,请查验!”黎铁山拱手道,态度恭敬。
梁撞撞示意康健带人仔细清点过秤。
生意归生意,交情归交情,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梁撞撞验起货来是认认真真、毫不马虎。
话说,他黎铁山与梁撞撞也没啥交情不是?
铁锭质量上乘,铁器制作虽然粗糙,但用料十足,足够耐用。
梁撞撞满意地点点头:“黎土司信义为本,合作愉快。”
“哈哈!大人过誉!”黎铁山笑得爽朗,随即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大人,日后若有……更‘趁手’的铁家伙需求……
或者……需要清化这边帮忙‘处理’些海上不太平的事……也尽管开口。”
他眼神闪烁,意有所指。
显然,他并不满足于只做农具柴刀的订单。
梁撞撞心中了然,面上不动声色:“土司好意,心领了。互通有无,乃经商之本。若有其他所需,‘云槎优选’也会尽力而为。”她既不承诺,也未拒绝,留下了将来深入合作的模糊空间。
反正“更趁手”的铁家伙,梁撞撞是不会交给他的,自家又不是没有技术人才!
咱缺的,不过是原材料罢了。
“好!痛快!”黎铁山大笑,亲自将梁撞撞等人送上小艇。
“云槎号”庞大的身躯缓缓驶离海防里锚地。
甲板上,堆积如山的优质铁锭铁器在阳光下闪耀着令人心安的坚固光芒。
船舱内,伤员们在药物的维持和定澜的护理下日益见好,都有心思磨着定澜讨要吃鱼吃蛋肉了。
能挑食,说明他们伤病已大好,也说明有的可挑。
若是船上物资奇缺,要啥没啥,想吃饱都难,他们能挑食才怪。
“不行!饮食还需清淡,主子已经把船上的精米、蔬菜都紧着你们吃了,她自己只能吃些粗粮、鱼啊、肉的,你们别不识抬举!”定澜如此回复。
伤员们心里苦、嘴里更苦,但他们没法说。
梁撞撞站在船尾,看着渐渐远去的安南海岸线,黎铁山站在岸边高处,还在遥遥挥手。
这次安南之行,开局凶险,过程曲折意外,结局却远超预期。
不仅打通了至关重要的铁源渠道,建立了初步的信任与利益捆绑,更在无意间展示了“云槎优选”深不可测的潜力——医药、武备及背景,彻底震慑了黎铁山这位清化枭雄。
苏禄“珍珠长公主”的名号,在这片混乱的土地上,第一次真正发挥了作用。
“安舷,飞鸽传书漳州吧,”梁撞撞下令,声音平静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欣慰:“就说‘铁器已得,即赴苏禄,一切都好,勿念。’”
“是,姑娘!”安舷领命而去。
“梁姑娘可算知道给主子说声‘勿念’了,虽然没直接提起主子,但好歹懂得给个消息,真是进步。”——这是康健所想。
康康可不这么想:“梁姑娘,我总觉得咱这把生意做亏了!一斤换一斤,亏大了啊!
主子应该告诉过你咱们从苏禄弄到的香料在大昭有多值钱吧?
我估计在安南应该更值钱才是,你换亏了!”
康康是句句不离“亏”这个字。
梁撞撞看了康健一眼,发现他这个当哥的竟然没有去拦住弟弟,那说明康健也是如此作想。
看来道理还是得讲,但梁撞撞不打算讲,怪费劲的,只简单回道:“人家要咱三斤三的香料换他们一斤铁,我还价到一斤换一斤就不错了;你要是想不通,回头问你家主子去!”
黎铁山的身影在海防里海岸线上缩成一个小点,最终被海平面吞没。
“云槎号”庞大的身躯载着数千斤铁锭、铁器,如同移动的矿山,沉稳地驶向南方温暖的苏禄海域。
甲板上弥漫着铁锈与海风混合的气息,那是力量与希望的味道。
梁撞撞指尖无意识划过袖袋中那枚温润的金镶玉印鉴。
安南之行初战告捷,但她的心情并未完全放松。
黎铁山只是一个开始,一个在混乱的安南版图上撕开的小口子。
这片土地像一块被撕扯的破布,王室衰微,豪强割据,占城侵扰,海匪丛生。
要想真正稳定这条铁器生命线,让“云槎优选”在南洋北端扎下根,绝非一次交易、一个黎铁山便能高枕无忧。
梁撞撞需要更深的触角,更广的脉络。
“我还需要大船、大炮、大武装力量……大运啊,再给我更多的货吧!”梁撞撞仰视天空,在心中呼喊。
远在三千里外的某人,刚蘸饱墨汁落笔写字,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笔尖一抖,便在洁白宣纸上划出一大团浓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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