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大运将“多谢了”三个字说出不确定的音调,仿佛在问:你可受得起我的感谢?你是不是该解释点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官兵赶跑了土匪,而老泥鳅暂时打发走了官兵,算是让大家安全了,没把所有人都霍霍死。
而且这厮能拿出“采石引”这种东西,想来有一定的能量,康大运暂时对他起不了杀心。
老泥鳅这阵子根本缓不过来害怕的情绪,兀自走到一边抱头蹲着。
官兵留下的几个火把还在燃着,老泥鳅就蹲在光亮与黑暗的交界处。
康大运走到老泥鳅面前,阴影将他笼罩。
他没有愤怒的斥责,声音冰冷如同数九寒天的石头:“老泥鳅,刚才那番话,勉强算你还有三分用处,保住了这批石头。但……”
老泥鳅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恐惧和哀求:“大官人!大官人饶命!小的、小的也是被逼无奈啊!
那刀疤脸抓了我老娘和小儿,关在盘龙坑深处一个废弃的矿洞里,小的若不听他们的,家人顷刻就没命啊!”
他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
康大运眼中寒光微闪——果然!
家人被挟持,这解释了老泥鳅的异常。
虽说若换做康大运是老泥鳅,估计也得接受山匪胁迫;但毕竟他不是老泥鳅,而且现在受损失的康大运的人和财,这让他气愤难抑。
你老泥鳅的难处,不能以我的利益为代价解决吧?
再说,你自己的问题不也没能解决吗?
真是损人又不利己!
康大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所以,你就为了保全你自己的家人,把我们几十条命,连同孙有田,都往火坑里推?”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
老泥鳅浑身一颤,不敢再狡辩,只是拼命磕头:“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求大官人开恩!求大官人……”
他猛地想起什么,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声道:“小的……小的知道刀疤脸的老巢!
他身边现在只剩下十几个残兵败将,惊弓之鸟……
小的还知道另一条路!
一条只有本地采药人才知道的、能绕过他们哨卡直通矿洞深处的密道,小的愿意带路!
只求大官人事后……能饶小的一条狗命!”
这已经不全是为了救家人,而也是他唯一能拿出来换取自己活命的资本!
他是看出来了,这伙外地人野性得很,杀起人来不比山匪心软。
如今得罪了他们,那可真是把脖子放在人家刀头上试刃口锋利不锋利了!
康大运眼神锐利如刀,盯着老泥鳅。
愤怒是真,损失也是真——两名护卫阵亡,康健重伤,银子差点打水漂。
但此刻杀了老泥鳅,除了泄愤,毫无益处。
而刀疤脸的老巢位置和那条密道……价值巨大!
盘龙坑这股悍匪被官兵重创但未根除,尤其刀疤脸未死,始终是心腹大患。
若能借此机会彻底除掉这个祸根,不仅为死去的兄弟报仇,更能永绝后患。
甚至……矿石被官兵带走“勘验”,后续如何拿回还未知,若能擒杀匪首,或许还能掌握更多与巡检司交涉的筹码。
刹那间,种种利弊在康大运脑中飞速权衡完毕。
他需要刀疤脸死。
他需要给死伤的弟兄们一个交代。
需要彻底消除这个隐患。
老泥鳅的密道,是唯一的捷径,也是老泥鳅戴罪立功、苟延残喘的机会。
“好。”康大运的声音冰冷依旧,不带丝毫感情:“带路。找到密道,除掉刀疤脸和他的残部。
事成之后,最好别再让我看见你。
若敢耍花样……”
他目光扫过康健手中滴血的刀:“你知道后果。”
老泥鳅如蒙大赦,连连磕头:“多谢大官人!谢大官人不杀之恩!小的绝不敢耍花样、绝不敢!”
盘龙坑深处,隐秘崖壁下。
一条被藤蔓和怪石遮掩得严严实实的狭窄缝隙,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硫磺气息。
康大运、梁撞撞、还能行动的康健以及三名伤势较轻的护卫,在老泥鳅的指引下,悄无声息地穿行在昏暗、曲折的天然石道中。
康健左臂被简单包扎固定,却不肯当伤员歇着,依旧右手持刀,护卫在康大运身侧。
老泥鳅在前面带路,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汗珠不断从额角滚落。
不知爬行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人声和水滴声。
老泥鳅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个仅容一人探头的狭窄石缝,用气声道:“大官人,到了……
下面就是他们藏身的矿洞深处,刀疤脸应该就在里面……”
康大运示意众人噤声,自己凑到石缝前向下望去。
废弃矿洞深处,几个火把摇曳。
十几个土匪残兵围坐一起,个个垂头丧气,身上带伤。
独眼刀疤脸表情狰狞,正粗暴地给一个喽啰包扎手臂,嘴里骂骂咧咧:“操他娘的巡检司!等爷爷缓过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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