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我好想你”,像一根柔软的羽毛,又像一根淬毒的细针,瞬间刺穿了陆野所有的铠甲。
他的身体彻底僵住了。
那个在战场上于尸山血海中谈笑风生,在朝堂上面对君王威压也未曾弯腰的镇北元帅,此刻,被这轻轻的四个字,彻底击溃。
苏宁能感觉到,她脸颊贴着的那只大手,肌肉瞬间绷紧,指骨都有些硌人。
她甚至能听到他瞬间变得粗重,又被他强行压抑下去的呼吸。
他心疼了。
苏宁的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冷静地分析。
很好。
她要的就是他心疼。
只有让他心疼到骨子里,他才会永远记住这次教训,才会明白,她不是可以被安置在后方,等待他凯旋的普通女人。
她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战友。
可另一个声音,却被他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烫得一缩。
那份委屈,那份思念,是真的。
在天牢里那些冰冷的日夜,她想的,就是他这个温暖的怀抱。
陆野没有说话。
他猛地一用力,将苏宁整个人从座位上捞了起来,让她跨坐在自己的腿上。
这个姿势太过亲密,苏宁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想挣扎。
但他的手臂已经环了过来,像铁箍一样,将她死死地禁锢在怀里。
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肌肤上,带起一阵战栗。
苏宁能感受到他身体的轻微颤抖。
这个男人,在后怕。
“对不起。”
许久,他闷闷的声音才从她颈边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压抑的痛苦。
“我让你受委屈了。”
他没有问案情的细节,没有问她是如何翻盘的,他只问她。
“饭是不是真的很难吃?”
“床是不是很硬?”
“晚上……是不是真的很冷?”
他一句一句地问着,每问一句,手臂就收紧一分,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曾经受过的所有寒冷。
苏宁的心,彻底软了。
什么算计,什么策略,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她伸出双臂,回抱住他宽阔的后背,将脸颊在他的脖颈上蹭了蹭。
“嗯,饭很难吃,都是馊的。”
“床也很硬,就是一堆烂草。”
“晚上特别冷,还有老鼠和蟑螂。”
她用最平静的语调,说着最委屈的话。
陆野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赤红的眼睛里,翻涌着滔天的杀意和自责。
“那些狱卒……”
“没有,他们不敢。”苏宁立刻打断了他,她可不想他一怒之下,把京兆府天牢给拆了。
她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
“我收服了女监的头头,叫黑寡妇,她很照顾我,我还用钱收买了外面的狱卒,叫张三,我的消息都是他递进来的。我没事,真的。”
她不想让他觉得她是一个只会哭哭啼啼,等待救援的菟丝花。
陆野看着她,看着她那双清亮坦然的杏眼。
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他的姑娘,从来都不是弱者。
可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心疼。
他低下头,没有再说话,只是用自己的唇,轻轻地,虔诚地,吻去了她眼角不知何时渗出的一点湿意。
咸的。
他吻得很轻,很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辗转流连,一点点地,将她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都吞入腹中。
马车在平稳地行驶。
车厢内,气氛渐渐变得旖旎。
苏宁被他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整个人都软在他的怀里。
直到马车外传来一阵喧哗,才将两人从这旁若无人的亲昵中惊醒。
“怎么了?”苏宁的脸颊绯红,声音还有些不稳。
陆野没有立刻回答,他整理了一下苏宁被自己弄乱的衣襟,又将披在她身上的外袍裹得更紧了一些。
然后,他才掀开了车窗的一角。
苏宁顺着他的缝隙看出去。
马车不知何时已经驶入了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
而他们停靠的位置,正对着一座气派非凡的府邸。
丞相府。
只是此刻,这座曾经代表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府邸,已经彻底失去了往日的威严。
府邸大门敞开,无数身穿禁军服饰的士兵进进出出,像勤劳的蚂蚁。
一箱箱贴着封条的木箱被从里面抬了出来,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光。
一群群穿着绫罗绸缎的男男女女,被粗暴地从府里拖拽出来,哭喊声,求饶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抄家。
苏宁的脑子里冒出这两个字。
皇帝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二婶张氏,还有她的丈夫和儿子,也被几个士兵推搡着,混在那群丞相府的家眷中,被一同押了出来。
张氏的头发散乱,华丽的衣服被撕破了,脸上又是鼻涕又是泪,正死死地抱着一个士兵的大腿,尖声哭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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