汜水关大捷的余威尚未散尽,关墙上下仍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硝烟气息。
陶应端坐于临时中军大帐内,龙纹霸王枪斜倚在侧,踏雪乌骓在帐外不安地刨着蹄子。
虽击退了吕布,但他眉宇间不见丝毫松懈,反而愈发凝重。
真正的恶战,从来就不在吕布这匹独狼身上。
陛下驾到——
帐外传来内侍尖细的通报声。
陶应起身,只见汉帝刘宏在内侍搀扶下,颤巍巍地走进大帐。
这位天子的脸色比在洛阳时更加苍白,眼下的乌青浓重,仿佛连日来的颠簸逃亡已榨干了他最后的精神。
龙袍上甚至沾染了来不及拍打的尘土,显得无比狼狈。
爱卿……刘宏的声音虚弱不堪,他紧紧抓住陶应的手臂,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朕听闻吕布那逆贼败退了?可是真的?
他的眼中充满了希冀与难以置信,仿佛只要陶应点头,他就能从这无尽的噩梦中获得片刻喘息。
回陛下,吕布已败退,我军大获全胜。
陶应沉稳应答,扶着他走到主位坐下。
好!好!天佑大汉!天佑朕啊!
刘宏浑浊的眼中迸发出一丝回光返照般的亮光,激动得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爱卿真乃朕之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有爱卿在,朕便可安枕无忧……这颠沛流离的日子,总算……
然而,他话音未落,陶应却缓缓摇头,声音沉肃如铁,瞬间击碎了刘宏刚刚构建起的脆弱幻想:陛下,此刻尚远未到可安枕之时。
刘宏脸上的喜色瞬间僵住,如同被冻住的河水。
陶应走到帐中悬挂的巨幅司隶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西方那片广袤的区域,随即如同拖拽着一道血痕,猛地向东划过,最终停在离他们近在咫尺的弘农郡。
吕布虽退,然其投靠的董卓,尽起西凉精锐,联合羌胡,号称二十万铁骑!其真实兵锋之盛……
他的指尖重重敲在弘农的位置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已迫在眉睫!兵锋之锐,远超吕布!
刘宏浑身一颤,刚刚升起的一点暖意瞬间被彻骨的寒意取代,恐惧再次如毒蛇般缠紧了他的心脏:二……二十万?还都是……铁骑?这……这汜水关,可能守住?
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乞求。
陛下,陶应转身,目光如炬,直视刘宏,没有丝毫委婉,守不住。
这三个字如同三柄重锤,狠狠砸在刘宏心头,让他瞬间面无血色,几乎要从座位上滑落。
但,也无需死守。
陶应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一种力挽狂澜的决断与自信,陛下可知,为何臣当初力排众议,坚决选择退守这汜水关,这成皋县?
刘宏茫然地摇头,他此刻心乱如麻,哪里还能思考这些。
因为此地不仅是天险,更是扭转战局的枢纽!
陶应的手指在地图上清晰地划出一个圈。
北依滔滔黄河,南靠巍巍嵩岳,虎牢雄关扼其咽喉,此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
更重要的是,此地水陆通畅,便于接应臣从徐州调来的援军与粮草!
唯有在此,我们才能获得与西凉铁骑周旋、乃至反击的资本!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帐外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如同夏日闷雷般滚地而来的声响!
那声音初时隐约,旋即变得清晰——是无数马蹄踏碎大地的轰鸣,是无数铁甲碰撞的金戈之音,是无数脚步整齐划一、撼动山岳的震动!
这声音沉稳、浩大,带着一种踏碎山河、无可阻挡的气势,甚至连他们脚下的地面都开始持续不断地微微震颤!
案几上的杯盏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报——!!!
一名传令兵几乎是冲进大帐,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震撼,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得甚至压过了外面的轰鸣。
启禀陛下!启禀君侯!尚书令荀彧大人,已率七万精锐抵达关下!随行粮草军械辎重无数,连绵十余里!请君侯示下!
刘宏猛地站起身,也顾不得天子威仪,踉跄着走到帐门边,一把掀开帘幕。
眼前的景象,让他这位深居宫禁的天子,终生难忘!
只见关下旷野,一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雄壮军队,正肃然而立!
玄色的铠甲在阳光下汇成一片沉默的钢铁森林,锋利的枪戟如同森林中探出的致命枝干,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旌旗蔽空,其中最显眼的正是一面巨大的“陶”字帅旗和“荀”字文旗。
这支军队静默无声,但那冲天的杀气与严整到极致的军容,竟比他们刚刚浴血击退的并州铁骑,更令人感到窒息般的压迫感!
尤其是军阵最前方,那约五千人、皆着全身玄甲、手持一种造型奇特、长逾一丈五尺的陌刀的重步兵方阵,他们如同铁铸的城墙,散发着碾碎一切的沉重气息。
而侧翼那上万名眼神锐利如鹰、背负强弓劲弩的轻骑与射手,则像是随时准备扑击猎物的狼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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