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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府之内，袁隗得知刺杀失败，刺客全军覆没，甚至连马元和那封要命的密信都落入了陶应之手时，他知道，大势已去，至少在京师的明面争斗中，他已经一败涂地。
等待他的，将是何进与陶应的联手反扑，是身败名裂，是族诛大祸！
绝望与疯狂，在这位老谋深算的太傅眼中交织。
“陶应小儿！何进屠户！是你们逼我的！”袁隗嘶哑低吼，脸上再无平日的雍容，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狰狞。
他不能再等，必须抢先下手！
“来人！”袁隗厉声喝道，“速传密令！”
一道道命令，如同毒蛇出洞，从袁府隐秘的渠道飞速传出：
“令后将军袁公路，司隶校尉袁本初，即刻率本部兵马，以‘清君侧、诛阉宦’为名，火速进京！”
“传令卫尉张延、光禄勋刘弘，调动其麾下可信之人，控制南宫、北宫各门！”
“令执金吾甄举，率缇骑封锁洛阳主要街巷，阻截何进部属！”
“联络杨奉、李乐、胡才等白波贼帅，许以高官厚禄，令其即刻率部东进，包围洛阳外郭，隔绝内外！”
他甚至动用了埋藏在宦官中的暗线，试图里应外合。
袁隗这是要铤而走险，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直接包围皇宫，控制天子，强行发动政变！
他要弑君？或许未必直接动手，但一旦皇帝在他控制之下，诏书便可由他拟定，届时，何进、陶应，乃至十常侍，都将是“乱臣贼子”，可名正言顺地讨伐！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各方反应速度，赌的是他袁氏四世三公的积威还能调动多少力量！
夜色深沉，洛阳城却暗流奔腾。袁术、袁绍的兵马正在连夜集结，向洛阳急进；卫尉、光禄勋麾下的部分官兵开始异常调动；执金吾的缇骑悄然出现在街头；而远在河内的白波军杨奉等人，也收到了袁隗的密信，开始蠢蠢欲动……
皇宫，嘉德殿内。
汉帝刘宏近来身体稍有起色，正在张让、赵忠等常侍的伺候下饮用汤药。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隐约的、不同寻常的甲胄碰撞与脚步声，越来越密集，似乎将整个嘉德殿包围了起来。
刘宏皱起眉头：“外面何事喧哗？”
张让正要派人去查看，殿门被猛地撞开，一个小黄门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尖利变形：
“陛、陛下！不，不好了！卫尉张延、光禄勋刘弘带兵包围了嘉德殿！宫外……宫外到处都是兵甲！袁太傅……袁太傅他……他反了！”
张让手中的药碗“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殿内气氛瞬间凝固，只剩下刘宏粗重而惊恐的喘息声。
死寂。
彻骨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嘉德殿，连张让粗重的喘息声都清晰可闻。
刘宏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惨白如纸。
他身体晃了一下，若非赵忠死死搀住，几乎要瘫软下去。
那双惯常浑浊、带着几分醉意和倦怠的眼睛，此刻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锥心刺痛，以及……一种根基崩塌的极致恐惧。
“你……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明显的颤抖，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谁……谁反了？”
“是……是袁太傅！袁隗！”小黄门以头抢地，哭嚎着重复。
“袁……隗？”刘宏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两个字。
突然，他猛地甩开赵忠，踉跄上前一步，手指着殿外，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羞辱，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利异常：
“袁隗——！！！”
这一声嘶吼，耗尽了他大半力气，带着无尽的痛悔和怨毒。
“四世三公！世受皇恩！朕待你袁氏何其优厚！你兄长袁逢，朕委以司空之职！你袁隗，朕拜为太傅，位列三公，尊荣已极！这满朝文武，谁比你袁家更显赫？！”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张让慌忙递上丝帕，被他一把推开。
他喘着粗气，眼神变得有些狂乱，像是要择人而噬：
“逆贼！国贼！！无耻老狗！！你今日竟敢……竟敢带兵围朕的宫阙？！你想干什么？学那霍光行废立之事？还是想学王莽，要篡朕的江山？！！”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再次破裂，带着哭腔：“朕就知道……就知道你们这些世家，表面恭顺，骨子里早就没了君父！没了纲常！天下就是坏在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手里！”
骂到这里，一股巨大的虚脱感和恐惧再次攫住了他。
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的宦官和武士，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感涌上心头。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种孩童般的茫然与祈求，看向张让、赵忠，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羽林军呢？北军呢？何进……何进在哪里？陶应……对，陶应！楚侯不是刚刚救了朕吗？他……他还能挡住吗？”
就在这时，殿外陶应破阵的杀声传来，以及那声清晰的“清君侧，诛国贼！”
这声音如同强心剂，让刘宏濒临崩溃的精神微微一振。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攥住张让的衣袖，眼神重新聚焦，带着一种赌徒押上全部身家的决绝，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狠厉：
“听到了吗？是楚侯！是陶爱卿！忠臣！这才是朕的忠臣！”
他转向殿门方向，用尽力气嘶喊，既是对外面的人，也是对殿内所有听见的人宣告，更是为自己壮胆：
“传朕旨意！不！朕就在这里！朕要亲眼看着，看着楚侯如何诛杀袁隗老贼这等叛臣逆子！朕要把袁隗……碎尸万段！夷其三族！！”
这最后一句，充满了帝王的残忍与歇斯底里，将他所有的恐惧、愤怒和屈辱，都化作了对袁氏最恶毒的诅咒。
洛阳的夜空，被无形的兵戈之气彻底笼罩。
一场决定大汉命运的风暴，就在这嘉德殿外，骤然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