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幻梦录 第19章 焚稿断痴狂

虎丘，吴中第一胜地，剑池幽深，云岩寺塔巍然屹立，承载着千年的历史与传说。然而此刻，当林砚卿一行人赶到山脚下时，感受到的却非往日的古意盎然，而是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压抑。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与墨臭混合的怪异气味。原本应缭绕山间的清灵文气，此刻变得狂暴而混乱，其中更夹杂着一股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引动人心最深处的偏执与疯狂的邪异力量！

“是‘痴煞’！”顾清辞脸色凝重，感应着空气中的异样，“‘焚书君’麾下，除‘妒煞’外，尚有‘痴煞’、‘嗔煞’等，对应人心诸般恶念。此地弥漫的，正是能引人陷入极端偏执、不悟不回头之境的‘痴煞’之气！”

林砚卿借助幻红钥与【墨之碎片】感应，脸色更是难看。虎丘隐藏的真迹，乃是一幅描绘剑池的画作，其意蕴本应是“十年磨一剑”的坚韧与藏锋。但此刻，这幅真迹的气息却变得极端而锐利，仿佛一柄出鞘后便不肯回头的狂剑，充满了毁灭一切的倾向！它显然已被“痴煞”深度侵蚀，甚至可能被其操控，化为了邪阵的一部分！

更让他心头沉重的是，通过那幅被侵蚀的真迹作为媒介，他隐约感应到，在虎丘地脉深处，那原本属于唐寅的、构建“九美镇文大阵”的核心文心烙印，此刻正被一股强大的“痴煞”本源力量疯狂冲击着，岌岌可危！

“他们想污染甚至夺取唐寅前辈留下的核心烙印！”林砚卿瞬间明白了噬灵教的恶毒计划！一旦核心烙印被夺或污染，不仅“九美镇文大阵”将彻底瓦解，整个姑苏文运都可能被“焚书君”瞬间吞噬！

“必须阻止他们！”林砚卿毫不犹豫，与顾清辞等人化作数道流光，直扑邪气与混乱文气的源头——剑池！

剑池畔，景象令人触目惊心！

池水不再清澈，而是翻滚着粘稠的、如同混合了墨汁与血污的漆黑液体！池畔的空地上，数十名噬灵教徒正围绕着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扭曲经文与疯狂画作构成的暗红色祭坛疯狂舞动、吟诵！祭坛中央，悬浮着的正是那幅已然魔化的剑池图真迹，它如同一个黑洞，不断抽取着虎丘的地脉文气与那“痴煞”之力，化作一道暗红的光柱，狠狠轰击着池底某处——那里，正是唐寅核心烙印的所在！

而在祭坛上空，一个由纯粹“痴煞”之气构成的、身形模糊却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庞大邪影正在缓缓凝聚！其散发出的意念，充满了对“道”的极端偏执，对“理”的疯狂扭曲！

“桀桀……来了吗？可惜，晚了！”祭坛旁，一个身着黑袍、气息远超之前执事的长老级别的噬灵教徒发出狂笑，“以‘痴煞’本源污染此画，再以此画为引，激发唐寅那老鬼潜藏于自身文心中的最后一点‘不甘与痴狂’（对其自身命运、对未能根除邪魔的不甘），内外夹击，他的核心烙印，必被主上吞噬！届时，尔等皆为齑粉！”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那被暗红光柱轰击的池底，一道淡金色的、带着潇洒不羁却又深藏悲怆的烙印虚影被迫浮现出来，正是唐寅的核心文心烙印！此刻，这烙印之上，竟真的隐隐浮现出一丝丝黑色的、充满不甘与偏执的纹路！那是唐寅内心深处，连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对命运不公的最后一缕“痴念”！此刻被“痴煞”无限放大，成为了从内部瓦解他自身烙印的致命毒药！

内外交困，烙印摇曳，眼看就要被那暗红光柱彻底污染、吞噬！

“唐先生！”林砚卿目眦欲裂，与顾清辞等人奋力冲击，试图打断祭坛，但那“痴煞”邪影与众多教徒拼死阻挡，更有那魔化的剑池图不断释放出狂暴的剑气攻击，一时难以突破！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

“唉……”

一声悠长的、充满了无尽复杂情绪的叹息，仿佛自亘古传来，响彻在每个人的心头。

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实、清晰的唐寅魂灵，自那即将被污染的淡金烙印中，一步踏出！

他不再是虚影，而是近乎实体！面容清晰，依旧是那副狂生模样，但眼神中，却充满了决绝的清明！

他看了一眼那被魔化的剑池图，又看了一眼自身烙印上那被引动、放大的黑色“痴念”，最后，目光落在了奋力冲杀的林砚卿身上，嘴角，竟勾起了一抹释然、洒脱的笑意。

“痴儿……痴儿……”他轻声自语，不知是在说那被魔化的画，还是在说自己，“执着于未竟之事，放不下心头不甘……此，亦是‘痴’啊！”

他猛地抬头，望向那庞大的“痴煞”邪影，眼中再无半分迷茫与悲怆，只剩下洞彻一切的明悟与斩断一切的决绝！

“既然此念已成枷锁，阻我道途，更累及后世……那便——断了吧！”

话音未落，他并指如笔，引动自身那即将被污染的核心烙印中，最后、也是最本源的一点纯粹文心，化作一道璀璨到极致、亦快到了极致的金色光刃，并非斩向敌人，而是决绝地斩向自身！斩向那被引动、放大的，属于他自己的最后一点“不甘与痴狂”！

焚稿断痴狂！

这不是毁灭，而是涅盘！是放下！是超越！

“不——！”噬灵教长老发出惊恐的尖叫！

“嗤！”

金色光刃掠过，那丝丝黑色的“痴念”纹路，如同被烈火烧灼的丝线，瞬间寸寸断裂、消散！唐寅的魂灵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纯粹，无比通透，散发出一种圆满自在的浩大气息！

他舍弃了最后的执念，也斩断了“痴煞”从内部侵蚀的根源！

与此同时，那与他同源、被魔化的剑池图真迹，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支撑与污染源，猛地一颤，其上魔气大减！

“就是现在！”林砚卿福至心灵，与顾清辞等人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全力爆发，瞬间冲破了阻拦！

唐寅那纯粹无比的魂灵对着林砚卿微微一笑，抬手将那道斩断痴狂后、变得更加凝练璀璨的核心烙印，打入了林砚卿手中的幻红钥！

“后世之道，托付于你。吾道……不孤也！”

魂灵大笑三声，身影逐渐淡化，最终化作点点金色光雨，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唯有一缕超脱的余韵，萦绕剑池。

唐伯虎，于此役，斩断自身最后执念，魂灵圆满，消散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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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十九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