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幻梦录 第14章 窃取时光贼

自时光逆流中窥见“玄煞”根源，林砚卿心中的紧迫感更甚。那融合了古老魔气与驳杂愿力的残念，如同深埋地底的毒瘤，若不尽快根除，一旦爆发，后果不堪设想。他依照回溯中所见的西方水脉汇聚之象，连日来在姑苏城西一带细细探寻。

此处多是老旧坊市，河道纵横，水汽氤氲。寻常百姓依旧过着琐碎而平静的生活，浑然不觉脚下深处潜藏的危机。林砚卿以愿力加持灵识，如同手持无形的罗盘，在地脉阴气的流动中，捕捉着那一丝独特而隐晦的怨煞与魔气混杂的波动。

这日黄昏，他行至西城边缘一处废弃的园邸之外。园邸不知属于哪个破落家族，墙垣倾颓，荒草丛生，园中一池死水散发着腐臭气息。然而，就在这看似毫无生机的死地，林砚卿灵识中的感应骤然变得清晰起来——那“玄煞”残念的源头，竟似指向这园邸地下深处！

他隐匿气息，悄然潜入。越往深处，空气中的阴冷与死寂便越重，甚至干扰了灵识的探查。当他穿过一片枯死的竹林，来到后院一处假山怪石林立之地时，脚步猛地顿住。

并非发现了“玄煞”，而是察觉到了一股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极度不安的气息！

只见在几块形如鬼爪的怪石中央，地面被刻画着一个丈许大小的诡异法阵。阵法纹路并非朱砂或灵石所绘，而是以一种暗沉近黑的污血勾勒，散发着浓烈的腥甜与腐朽交织的气味。阵眼处，插着三面漆黑的小幡，幡面上绣着扭曲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符文。

而最让林砚卿瞳孔骤缩的是，法阵上空，悬浮着数团模糊不定、不断发出细微哀鸣的光晕——那竟是被人以残忍手段剥离、禁锢的生灵魂魄！这些魂魄的力量正在被法阵缓缓抽取，注入地底。更骇人的是，法阵周围的时空，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扭曲感，光线折射异常，仿佛有一层无形的薄膜在微微波动。

这绝非“玄煞”那霸道蛮横的怨煞手段！此阵阴毒、诡谲，带着一种亵渎生命、玩弄规则的邪恶意味。

就在林砚卿惊疑之际，他新得的、蕴含时光与因果气息的淡金色愿力，竟自行微微震颤起来，传递出一种强烈的排斥与警示之意！他福至心灵，凝聚目力，以这愿力加持双眼，再次向那法阵望去。

这一看，让他头皮发麻！

在愿力的视野下，那法阵不再仅仅是抽取魂力。只见无数条比发丝更细的、近乎透明的黑色丝线，正从那些被禁锢的魂魄中蔓延而出，并非仅仅连接地底，而是……探入了周围的“虚空”之中！这些丝线，正在窃取、篡改着一些极其微小的、关乎此地生灵的“因果”与“时光”片段！

他“看”到，一个原本该在昨日捡到钱袋解了燃眉之急的乞丐，因果丝线被扰动，钱袋被一只野狗叼走，乞丐依旧饥寒交迫，并因此滋生了一丝微小的怨怼。 他“看”到，一个本该在今日清晨与心爱之人偶遇，种下情缘的书生，因一丝时光的微小错位，与之擦肩而过，徒留怅惘。 他“看”到，附近几户人家中，一些本应开始愈合的家庭嫌隙，因几句无心之语的时机被微妙改动，而变得更加深刻……

这些改动极其细微，对于庞大的世界而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它们造成的微小怨气、失落、遗憾所产生的负面能量，却一丝丝、一缕缕，如同涓涓细流，被那诡异的法阵收集起来，然后……汇入了地底，汇向了“玄煞”残念潜伏的方向！

有人在暗中饲养“玄煞”！并以一种极其邪恶的方式，通过篡改微观的因果时光，制造、放大众生细微的痛苦与负面情绪，作为“玄煞”恢复和壮大的资粮！

难怪“玄煞”残念恢复得如此之快！它不仅依靠自身吸收“狭间”怨气，更有外力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为其“投喂”！

“何方妖人，竟敢行此窃时篡运、戕害生灵之举！”林砚卿又惊又怒，厉声喝道。这等手段，闻所未闻，阴毒至极，其背后所图，绝非简单饲养一个鬼将那么简单！

“啧啧啧，竟能看穿我教的‘饲魔逆源阵’？看来寒山寺古钟重鸣，并非偶然啊。”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自假山后传来。

话音未落，三道身着暗紫色长袍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闪出，呈品字形将林砚卿围住。他们袍角绣着一个相同的标记——一只扭曲的、正在吞噬光晕的怪虫。为首者是个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眼神阴鸷，手中把玩着一枚不断旋转的黑色骨梭，梭身缭绕着与法阵同源的、干扰时空的诡异力场。

“你们是何人？”林砚卿目光扫过三人，体内愿力暗自流转。这三人修为不算绝顶，约在结丹中期左右，但身上那股亵渎规则的气息，却让人极不舒服。

“告诉你也无妨，将死之人。”阴鸷男子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吾等乃‘噬灵教’执事，奉教主之命，在此布阵，助玄煞将军早日重临世间！这姑苏城的众生悲苦，便是将军最好的食粮！至于窃取时光，篡改因果？呵呵，不过是废物利用，将这些无用凡尘蝼蚁的命运，发挥一点应有的价值罢了。”

噬灵教！一个从未听过的邪教名号！其行事手段，竟如此骇人听闻！

“以众生之苦饲魔，尔等就不怕天道反噬，永堕无间吗？”林砚卿怒斥。

“天道？哈哈哈！”另一名噬灵教徒狂笑道，“我教之法，便是窃天之功，逆命而行！待玄煞将军复苏，与我教里应外合，打开幽冥通道，届时，谁掌天道，犹未可知！”

“跟他废话什么！此人能看穿大阵，留不得！杀了他，用他的魂灵来滋养大阵，效果定然更佳！”第三名教徒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

三人同时动手！那阴鸷男子手中黑色骨梭激射而出，所过之处，空间泛起涟漪，速度时快时慢，轨迹诡异莫测，竟能干扰对手对时间的判断！另外两人，一人挥出一面招魂幡，荡出污秽黑光，侵蚀神魂；另一人则双手结印，引动地底阴煞之气，化作数条漆黑触手，缠向林砚卿双脚。

这噬灵教的手段，果然诡异！不仅攻击肉身神魂，更能扰动时空感知，令人防不胜防。

若是之前，林砚卿或许会手忙脚乱。但此刻，他身负宏愿，心志如铁，更有时光愿力护体。他冷哼一声，不退反进，引魂灯虽未在手，但那盏灯的精意已与他神魂相融。

“寰宇有序，时光如河。尔等宵小，也配妄言篡逆？定！”

他口含天宪，以宏大愿力驱动那丝淡金色能量，对着那扭曲时间的骨梭遥遥一指！

嗡！

骨梭周围的时空涟漪骤然平复，那诡异的速度变化瞬间消失，轨迹变得清晰可见。林砚卿侧身轻松避过。

同时，他脚下愿力勃发，金光一闪，那几条阴煞触手如同遇到克星，嗤嗤作响，瞬间溃散。面对招魂幡的污秽黑光，他周身愿力自然形成一层薄薄的光晕，黑光触及，如雪遇朝阳，纷纷消融。

“什么？！”三名噬灵教徒大惊失色，他们无往不利的诡异手段，在此人面前竟似全然无效！

“尔等窃取时光，篡改因果，罪业滔天！今日，便先断了尔等这害人之阵！”林砚卿目光如电，并指如剑，体内磅礴愿力汇聚于指尖，化作一道凝练无比、蕴含着镇压与净化之意的金红剑罡，直刺那“饲魔逆源阵”的核心阵眼！

“你敢！”阴鸷男子目眦欲裂，试图阻拦，却被林砚卿随手一挥，一道愿力冲击震得倒飞出去，口喷鲜血。

“破！”

剑罡精准命中阵眼处的黑幡！

轰——！！！

一声闷响，污血绘制的阵纹寸寸断裂，三面黑幡同时炸成齑粉！法阵上空被禁锢的魂魄发出解脱的呜咽，化作道道白光消散。那扭曲时空的力场瞬间崩塌，弥漫园邸的诡异气息为之一清。

阵法被破，三名噬灵教徒遭到反噬，更是伤上加伤，看向林砚卿的目光充满了恐惧与怨毒。

“走！”阴鸷男子毫不迟疑，捏碎一枚符箓，一团黑雾爆开，裹挟着三人，瞬息间遁入地下，消失不见。

林砚卿并未深追，他面色凝重地看着三人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被破坏的法阵。

噬灵教……窃取时光篡改因果……饲养玄煞……打开幽冥通道……

一个个关键词在他脑海中盘旋。他原以为对手只是古老的怨煞“玄煞”，却没想到，背后还隐藏着这样一个更加诡异、野心更大的邪教！

眼前的迷雾似乎散开了一些，但露出的真相，却更加错综复杂，危机四伏。

他必须尽快将这些发现告知无为法师，并提醒城中各方势力。姑苏城的劫难，恐怕比他想象的，要严峻得多。

（第六卷 第14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