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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那点劫后余生的暖意，被林卫华带来的消息瞬间冻结。阳光依旧斜照在光洁的桌面上，却仿佛失去了温度，只在桌面投下高育良拉长的、凝固如山的影子。
“念。”高育良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平静。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林卫华手中那份微微颤抖的传真纸上。
林卫华喉结滚动了一下，竭力稳住声线，但每个字都像裹着冰碴子：
“首都钢铁研究院……紧急通报：m国威尔公司（wilson & co.），于当地时间上午十时，在特拉华州联邦地区法院正式提起诉讼。指控对象：首都钢铁研究院及其技术受让方，包括……北方钢铁厂（北方钢铁厂是第一家利用首都钢铁研究院的低温球墨铸铁技术的企业，有2万人，目前产销两旺，但当初在中试时，也是历尽艰辛，终获成功！），以及我们吕州钢铁厂。”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更沉：
“核心指控：我方‘低温球墨铸铁技术’的核心工艺——具体指认了‘特定温度梯度下的球化剂添加方法’以及‘临界冷却速率控制模型’——侵犯其持有的m国专利，专利号US xxxxxxx。”
林卫华的声音艰涩起来：“诉讼请求……申请全球范围永久禁制令，禁止我方研发、使用、销售相关技术及产品；要求……天价赔偿，初步估算……数亿美元；并要求承担所有诉讼费用。”
他抬眼，撞上高育良深不见底的目光，心头一凛，连忙继续：“威尔公司提交了详尽的专利文件、技术分析对比报告，声称高度相似……还有其专利的优先权证明，暗示其申请时间更早……”
“首都钢研院表示，该指控极其严重，他们正紧急组织最顶尖的技术和法律专家团队，准备全力应诉。初步研判，对方准备充分，来势汹汹，是一场硬仗。”
“但院方强调，我们的技术具有独立研发路径，对胜诉保有坚定信心！同时提醒我们，此案涉及国际司法管辖，过程可能漫长复杂，需做好充分应对准备，特别是对潜在的市场影响和舆论压力要有预案。”
办公室陷入死寂。只有林卫华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他捏着那份薄薄的纸，感觉重逾千斤。林卫华心中暗惊，天塌了！这威尔公司是国际巨头，官司一打起来，吕钢厂刚看到点希望的技术复兴……还有那些工人凑的血汗钱入股……可怎么办？书记肩上的担子……太重了。
高育良没有动。阳光勾勒着他挺直的脊背轮廓。他的现代灵魂内心小人儿的瞳孔骤然收缩：来了！高小琴，赵家，你们藏在袖底瞄准国家技术命门的王炸，终于引爆了！这不是普通的商业纠纷，这是国家级层面的“专利狙击战”！前世那些“337调查”、“专利海盗”的案例瞬间闪过脑海。
冰冷的链条瞬间锁紧了心脏：漫长的诉讼、高昂的费用、潜在的禁售令对北方厂出口的打击、国际资本市场可能的负面反应、国内舆论的发酵……这一切都可能成为悬在吕钢厂复兴之路、上万工人希望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资本的游戏规则，杀人不见血！
“北方厂那边？”高育良终于开口，声音异常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刚收到首都钢研院同步的消息，”林卫华语速飞快，带着焦灼，“虽然目前生产还没有受到影响，但消息已经传开……厂里人心浮动，部分涉及出口业务的客户开始观望，甚至暂停了新订单谈判。有小规模工人聚集询问情况的迹象了。北方厂领导压力很大。”林卫华心中暗叹，连锁反应开始了……市场最怕不确定性，尤其这种跨国官司。
“吕钢厂呢？”
“消息暂时只在极小范围，”林卫华忧心忡忡，“张教授、周总工肯定第一时间知道了。吕钢厂的股东，还有工人……难保没有消息特别灵通的。省里……省委办公厅刚来过电话询问，要求尽快核实情况，评估潜在风险，务必确保吕州稳定，特别是工人队伍的稳定。”
他特意强调了“务必确保吕州稳定”几个字，其中隐含的压力如同实质。省里这电话……是关切还是施压？赵书记那边……
高育良微微颔首，眼神锐利如刀锋出鞘：“卫华，做三件事。”
林卫华立刻挺直腰板，拿出笔记本，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来了，书记的决断！
“第一，严格保密。范围尽量限定在我、你、祁同伟、梁劲、李达康、易学习、周为民、张明等少数人。对外统一口径：技术合作过程中，遇到了国际知识产权层面的常规沟通与澄清事项，首都钢研院和吕州市委市政府正依法依规积极处理，不影响既定工作计划。尤其要稳住工人和普通股东的情绪，强调技术研发和工厂运营一切照常，市委市政府是坚强后盾！”
“第二，通知祁同伟：一，加派可靠人手，以保障安全和秩序的名义，密切关注吕钢厂区、工人宿舍区、技术中心动态，特别是张明及其他首都钢铁研究院专家组成员，周为民、周涛等核心技术人员的安全和情绪状态，确保万无一失！”
“二，赵瑞海案的追查，给我往最深里挖！所有通讯记录、资金流水、接触人员、海外关联，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重点查他近期有无异常国际联络，或者与特定技术背景人员的非正常接触！目标：找到任何可能与这起专利诉讼、与威尔公司、与龙腾集团产生的直接或间接关联的蛛丝马迹！”
“第三，通知周为民、张明：一，技术中心工作按原计划推进！中试突破50%是重大成果，务必巩固，继续向小规模试产目标冲刺！告诉他们，技术是我们的底气，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用实实在在的成果说话！”
“二，同时，立刻着手整理所有与‘低温球墨铸铁技术’相关的原始研发记录、实验数据、文献依据、研发日志——尤其是能清晰证明我方技术独立来源、创新点、以及任何可能存在的‘在先技术’的权威线索！要详尽、扎实、经得起最严苛的检验！随时准备提交首都钢研院和我们自己的法律团队！”
“三，安抚团队，传达市委市政府的坚定支持，天塌不下来，我们共同面对！”
高育良顿了顿，补充道：“另外，你亲自整理一份最简明的情况报告，重点突出事件的突发性、复杂性、首都钢研院的积极应诉态度、我们吕钢技术取得的实质性突破（50%稳定达成），以及我们初步的、以我为主、积极应对的部署。一小时后，我要向刘省长做紧急电话汇报。”
“是，书记！我马上去办！”林卫华收起笔记本，转身就准备走。书记这部署……既稳住了阵脚，又暗藏反击锋芒！继续技术攻关，整理证据……对！这才是根本！
恰在此时，高育良办公桌上的红色专线电话，突兀而尖锐地响了起来。
林卫华脚步一顿，回头看着来电显示，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书记，是……高小琴。”林卫华心中疑惑，她？！消息果然灵通得可怕！这电话来得也太“巧”了！
高育良眉峰几不可察地一挑，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了然。他的现代灵魂内心小人儿嘴角勾起一丝无声的冷笑：好快的刀！这“及时雨”，果然分秒不差。资本围猎的号角，吹得真响。他抬手，示意林卫华接听并录音，同时按下了免提键。
“高书记，您好。冒昧打扰了。”高小琴清越而沉稳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遍安静的办公室，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仿佛真的在为吕州忧心。高小琴心中微笑，火候到了。这记重拳，看你怎么接。吕钢厂这块肥肉，快到龙腾集团的碗里了。
“我刚听到一个非常令人震惊的消息，关于首都钢研院和吕钢厂的技术合作项目……似乎卷入了m国威尔公司的专利诉讼风波。这真是太不幸了。”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沉重。先施压，再抛出“救命稻草”，这套路百试不爽。
林卫华站在一旁，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这位龙腾的总经理，消息渠道简直无孔不入！首都钢研院的通报才刚到吕州，她的电话就追了过来，精准得像掐着秒表。
“唉，”高小琴的叹息声带着真实的“惋惜”，“国际专利纠纷，动辄数年，耗费惊人，结果更是难以预料。威尔公司在相关领域是当之无愧的霸主，他们的法务团队……经验老道，手段层出不穷，在国际法庭上战绩彪炳。”
“首都钢研院和吕钢厂这次，面临的挑战恐怕是空前的。”话语间，无形的压力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精准地描绘着一幅胜算渺茫的图景。高小琴心中冷笑，把难度说到极致，才能凸显我方案的“价值”。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诚恳而富有责任感：“龙腾集团作为扎根吕州、与吕州发展休戚与共的企业，而且龙腾集团是吕钢厂的小股东，对吕钢厂眼下的困境感同身受。”
“我们更不忍心看到上万名为工厂复兴倾注心血的工人兄弟，以及那些信任政府、拿出积蓄入股的股东朋友，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国际风波，蒙受难以挽回的巨大损失。”
这番“设身处地”的表态，配上她真诚的语调，极具感染力。
高小琴边说边心中盘算，攻心为上，工人、股东，都是你们的软肋。我的“善意”，你们拒绝得了吗？
“因此，”高小琴的声音清晰而有力，抛出了精心准备的方案，“我谨代表龙腾集团董事会，向您和吕州市委市政府，提出一个我们认为能在当前困境下，最大限度保全各方利益、降低损失、并为吕钢厂未来寻找切实可行出路的解决方案。”火候到了，猎物，该入网了。
林卫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息凝神，死死盯着那部电话。
“方案的核心有两点。”高小琴条理分明，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合理性”：
“第一，出于风险管控和展现解决纠纷的最大诚意，强烈建议吕钢厂立即暂停一切涉及所谓侵权技术的研发、中试及相关活动。因为如果继续进行，不仅可能被对方视为恶意侵权的证据，导致赔偿金额无限放大，更会无谓地消耗吕钢厂宝贵的资源和时间，甚至可能引发现实中的法律执行风险。”
“暂停，是止损，也是为后续可能的和解或技术调整留出空间。”她话语斩钉截铁，直指吕钢厂技术复兴的核心命脉——停止研发和中试！高小琴心中暗笑，釜底抽薪。没了技术突破，你们还有什么筹码？
“第二，”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慷慨”与“担当”，“为彻底解决后顾之忧，承担所有风险，龙腾集团愿意以高于吕钢厂近期股份制改革评估价值的价格——我们初步提议，以六亿元人民币——全资收购吕州钢铁厂100%股权。包括国有股、其他法人股东的股份，以及所有工人持有的股份。”六亿？买断你们所有的努力、希望和未来的可能性，值了！
六亿！这个数字让林卫华心头一震。吕钢股份制改革评估的净资产是五亿，龙腾溢价一亿！表面溢价，实则抄底！吕钢的技术突破、未来的市场潜力……岂是六亿能衡量的？
高小琴继续描绘着诱人的蓝图，声音充满安抚的力量：“收购之后，龙腾郑重承诺：第一，全额、立刻、以现金形式退还所有工人股东和个人股东的入股资金，并支付合理的同期银行利息，确保他们的血汗钱毫发无损，落袋为安！”
“第二，依据《劳动法》及最高标准，妥善安置吕钢所有在册员工，签订长期劳动合同，确保就业稳定，薪酬待遇只升不降，绝不会让一位工人兄弟因此失业！”
“第三，由龙腾承担吕钢因本次诉讼可能产生的所有潜在债务、赔偿及法律风险，彻底解除政府和股东的后顾之忧！”
“第四，龙腾将注入不少于三亿的新资金和引入国际先进管理经验，优先盘活吕钢厂现有的、无争议的非侵权业务板块，努力开拓新市场，为吕钢厂和员工寻找可持续的、光明的未来。”
她的声音充满自信，仿佛勾勒出的是一幅多方共赢、皆大欢喜的美好画卷。完美的包装。工人要安稳，股东要保本，政府要甩包袱……我都给你们。代价？不过是吕钢的“技术灵魂”和未来罢了。
“高书记，”最后，高小琴的语气带上了一丝紧迫而真诚的催促，“这是龙腾在吕州面临重大挑战之际，出于对地方经济的责任担当，提出的最具可行性和保障性的方案。”
“时间就是金钱，更是机会。每一分钟的拖延都可能带来更大的不确定性。我们恳请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尽快召开决策会议研究，龙腾集团上下，静候佳音。”高小琴心中盘算，施加最后一点压力，快做决定吧，高书记，你没得选。
电话里安静下来，只有微弱的电流声嘶嘶作响，如同毒蛇吐信，等待着这边的回应。
高育良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高小琴说完。
他的现代灵魂内心小人儿早已在识海中掀起滔天巨浪：停止研发？釜底抽薪！六亿收购？**裸的趁火打劫！保护工人？保障股东？好一顶冠冕堂皇的大帽子！不过是资本吞噬国有核心资产、扼杀战略技术的华丽遮羞布！
吕钢厂的土地、设备、数十年积累的产业工人队伍、眼看就要浴火重生的复兴希望、那凝聚了无数心血的低温球墨铸铁技术……区区六亿就想连皮带骨吞下去？
龙腾集团到手，这技术要么被束之高阁，要么被改头换面据为己有！至于工人？资本盛宴上待宰的羔羊罢了！赵瑞龙、高小琴的字典里，何曾有过对产业工人、对国家核心技术的半分敬畏？全是冰冷的算计！他的现代灵魂内心小人儿怒极反笑：好一个“最具诚意”！
他缓缓开口，声音异常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温和的探究，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一个值得商榷的商业提案：
“高总的‘关切’和提出的‘解决方案’，我收到了。”他刻意在“关切”和“解决方案”上微微一顿，语调平缓却暗藏机锋，“效率很高，信息渠道也很通畅，足见龙腾集团对吕州事务的……高度关注和深度参与。”
高小琴在电话那头，嘴角那抹职业化的微笑瞬间凝固了一瞬。你在点我消息太快！哼，关注又如何？你又能如何？
她迅速调整，声音依旧平稳：“事关吕州骨干企业和众多职工利益，龙腾集团不敢不关注。”
“关于高总建议的第一点，暂停技术活动，”高育良语气平稳，却带着千钧之力，“需要基于我方法律顾问的专业风险评估，以及对威尔公司诉讼文件、专利有效性的深入研判后，依法依规、审慎做出决策。”
“技术研发有其自身规律和计划，是否暂停、何时暂停、暂停哪些环节，这属于吕钢厂技术团队和首都钢研院共同的专业判断范畴，并非任何外部企业基于自身立场所能单方面要求的。”他直接、明确地拒绝了高小琴要求立即全面停止技术活动的提议，守住了最核心的阵地。他的现代灵魂内心小人儿点头：想让我自废武功？做梦！
“至于收购方案……”高育良的语速不急不缓，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涉及重大国有资产处置、股份制企业全体股东（尤其是数量众多的工人股东）的切身权益、以及地方支柱产业的未来发展方向，兹事体大。”
“必须严格遵循《企业国有资产法》、《公司法》以及吕钢厂章程规定的决策程序。市委市政府会本着对国有资产保值增值负责、对全体股东合法权益负责、对吕州长远发展负责的态度，依法依规，认真研究贵方提案的可行性、必要性和潜在风险。”
“待形成初步评估意见后，会适时提交市委常委会、市政府常务会议及吕钢厂股东大会等相关法定决策机构进行审议。”一番滴水不漏的官方辞令，核心就两个字：程序。
既不承诺，也不拒绝，用严谨复杂的法定程序筑起高墙，将资本贪婪的进逼牢牢挡在外面。他的现代灵魂内心小人儿冷笑：拖字诀，也是护身符。
“感谢龙腾集团在此刻展现的‘合作善意’和对吕州发展的‘责任担当’。”高育良最后说道，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若有进一步需要沟通的事项或贵方提案的补充材料，请按正常商业程序递交。吕州市委市政府会依法依规处理。先这样。”
“嘟…嘟…嘟…”
忙音响起，通话结束。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但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高小琴声音留下的无形硝烟。那包装精美、散发着诱人甜香的“解决方案”，如同一剂见血封喉的毒药，被高育良用“程序”的盾牌暂时格挡开来。
林卫华忍不住上前一步，眉宇间交织着忧虑和一丝不解：“书记，她这方案……听起来对工人和股东，似乎……提供了一个确定的保障？”
他斟酌着用词，显然高小琴描绘的“安稳”图景，对他并非全无触动。虽然知道是毒药，但……工人能拿回钱，有工作，政府甩掉包袱……这诱惑，对很多人来说太大了。书记的压力……
“似乎很美好？确定的保障？”高育良打断他，唇角勾起一抹洞察秋毫的冷峭弧度，目光锐利如电，仿佛能穿透所有华丽的伪装，“是裹着蜜糖的砒霜！是温水煮青蛙的陷阱！六亿？买断的是什么？仅仅是吕钢厂的地皮和那些折算折旧的设备吗？”
他拿起桌上那份威尔公司的诉讼文件，指尖重重地点在对方指控的技术要点描述上，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卫华，你看这里，”高育良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威尔公司提供的所谓‘侵权技术点分析’，描述得如此‘专业’，如此精准地指向我们技术的核心环节——特定的温度梯度控制参数、球化剂精确添加的时序模型……这绝不像是对公开技术文献的一般性监控比对所能得出的结论。倒像是……”
他抬起眼，目光如炬，直射林卫华，一字一句道：“有深谙此道、甚至可能直接参与研发核心的内行，向他们提供了非常具体、非常关键、甚至是尚未公开的实验数据和参数！”
“否则，对方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如此精准地锁定这两项最核心、最敏感的技术点？而且，你看这分析报告的行文，对技术细节的熟悉程度，简直如同亲历！”
林卫华悚然一惊，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内鬼？！技术泄密？！这……这比官司本身更可怕！如果真是这样……他瞬间明白了书记的暗示，脸色变得煞白：“书记，您的意思是……”
“还有，”高育良将文件轻轻丢回桌面，发出一声轻响，如同惊堂木落定，“高小琴这个电话的时机，你不觉得精准得令人发指吗？威尔起诉的消息，连首都钢研院都是刚刚收到不久，正式通报才到我手上……她的‘关切’电话就紧随而至，连‘六亿’这个数字都准备好了。这仅仅是‘消息灵通’四个字能解释的吗？”
高书记的未尽之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林卫华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般的疑团。高小琴、龙腾集团和那个远在大洋彼岸的威尔公司之间，那条看不见的线，似乎越来越清晰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急促地敲响，刚才被派去整理材料的年轻秘书探进头，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声音都有些变调：“书记！刘省长那边的专线，接通了！请您通话！”
高育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仿佛带着深冬的凛冽，瞬间驱散了办公室里最后一丝残留的暖意。他抬手，一丝不苟地正了正衬衫最上面的那颗风纪扣，动作沉稳有力，带着一种即将奔赴战场的仪式感。
然后，他迈开步子，走向那部象征着更高层级沟通的红色专线电话，步伐坚定，背影在斜阳下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凝重。
他拿起听筒，沉稳而清晰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中响起：“刘省长，您好，我是高育良。现有一个重大突发情况，需要向您紧急汇报……”
高育良的现代灵魂内心小人儿的目光穿透了办公室的窗户，仿佛看到了更远处翻涌的、裹挟着资本寒流与国际规则风暴的乌云。
一场没有硝烟、却关乎技术尊严、产业命脉与上万人饭碗的国际战，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压到了他的肩头。暗处的对手獠牙毕露，步步杀机。这穿越版的“高书记”之路，果然是步步深渊，如履薄冰。但，身后却是悬崖，退无可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