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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穿过吕州市委常委会议室的落地窗，在高育良面前的紫砂茶杯沿上折射出一道细碎的光弧。
他轻轻放下茶杯，杯底与实木桌面接触，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如同一个微妙的休止符，瞬间压下了会场里细微的交谈声。
“同志们，‘菜丁工程’顺利启航，是民生棋局走稳的第一步。”高育良的声音平稳清晰，目光扫过在座的常委们，最后在李达康若有所思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下一步，我们该落子更关乎吕州底蕴与未来的大棋了——文化中心项目。”
穿越者的灵魂冷静审视着棋盘：保护与开发的永恒矛盾，利益集团的蠢蠢欲动，还有身边这位效率至上的市长...好戏开场了。
他身后的投影幕布亮起，清晰勾勒出项目核心区域：蜿蜒古老的月溪桥、庄严肃穆的陈氏祠堂、烟火气沉淀的西关老街，以及规划中的图书馆、大剧院和市民广场。
“目标明确：保护历史文脉，服务市民需求，提升城市整体品位。原则就一条：保护优先，科学规划，公开透明，可持续发展。要经得起时间的检验，更要对得起吕州的历史。”
原身那份学者的笃定腔调，此刻成了最好的伪装。
三天之后，方案论证会如期举行。
率先登场的是汉西省瀚海文投的沙海。他一身简约的深色西装，气质儒雅，操作着手中精巧的控制器。巨大的屏幕上，月溪桥、陈氏祠堂、西关老街的核心区域被精准建模，纤毫毕现。
“诸位领导，专家，”沙海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静的感染力，“瀚海提出的是‘沉浸共生’理念。”
画面流转，清晰地展示着如何在古建本体上实施最小干预——不拆一座门，不移一根梁。新建的图书馆、剧院等设施，如同谦逊的配角，被巧妙地安排在古建周边的空间，通过设计精妙的地下通道和空中景观连廊，与古建群落形成流畅的连接。
新建部分采用素雅的灰白色调和简约线条，材质低调内敛。
沙海的目光扫过那些古老的飞檐斗拱，心中低语：老祖宗的东西，动一分都是罪过。这份敬畏，希望他们能懂。
会场内几位白发苍苍的文保专家（如高家明）频频点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许和激动。
啧，这思路正点，高育良暗赞，深得故宫、苏博那些成功案例的精髓，保护与利用的平衡点抓得准。他下意识地用指节敲了敲桌面，这是属于原身思考时的习惯，如今被他这个“房客”用得无比自然。
紧接着，高小琴步履从容地走上台。她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套装，海归精英的干练气质展露无遗。她带来的是一场视觉盛宴。大屏幕上，效果图极具冲击力——陈氏祠堂内部结构被大胆解构重组，引入了通透的玻璃幕墙和现代照明；新建的文化中心主体则采用了极具未来感的流线型设计和闪亮的金属、玻璃材质。
高小琴心中冷笑：历史？值钱的是它带来的流量和地价！我要的是能上头条、能变现的“新吕州”！赵公子的耐心可不多。
“龙腾集团的理念，是‘现代融合’。”她的声音自信而富有煽动力，“历史需要传承，但城市更需要面向未来的活力与形象！适度的内部改造，赋予古建新的实用功能；极具辨识度的现代建筑，将成为吕州崭新的名片，吸引投资与游客，带来立竿见影的经济效益与城市形象提升！”她着重强调了方案的预算控制和短期回报预期。
几位分管经济、招商的官员（如郝材）身体微微前倾，显然被这种“效率”和“形象”打动了。
郝材快速盘算着：这方案讨喜，见效快，赵公子那边肯定满意，关键是...回扣空间似乎更大？
第三个方案来自王大路的“路东建筑”。他的演示相对朴实，巨大的物理模型被助理推了上来。方案核心是“功能优先，实用至上”。对古建的保护措施相对基础，更强调新建部分的实用性和容纳能力，布局规整，风格中庸。
王大路搓着手，带着点市井的实在：“领导们，咱这方案，花钱实在，工期短，见效快！该有的功能都有，老百姓用着方便，经济账也算得过来！”
他心里打鼓：沙海那套太烧钱，高小琴那套太悬乎，我这土路子，能捡个漏不？
三个方案，三种理念，如同三股激流，瞬间在会场内碰撞出激烈的浪花。
“瀚海方案深得文保精髓！对古建本体干预最小，最大程度保留了历史信息的原真性！龙腾方案所谓的‘适度改造’，风险不可控，极易造成不可逆的破坏！”文化局长高家明率先发言，旗帜鲜明，带着文人的执拗。
“我支持龙腾！”财政局长郝材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务实”，“经济账要算清楚！龙腾方案投入产出比更优，能快速拉动周边，形成新的经济增长点！瀚海方案预算太高，周期太长，财政压力太大！王大路的虽然省钱，但……太普通了，缺乏亮点，对提升吕州形象帮助不大。” 他心里想的是：高书记再坚持，也得考虑财政现实吧？何况赵公子...
“王大路的方案务实啊！”一位分管城建的副市长接口，“工期短，成本低，功能齐全，这才是解决实际问题的办法。花里胡哨的，好看不顶用啊！老百姓要的是方便。”
李达康一直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笔记本上划着，笔尖几乎要戳破纸页。四年！沙海要五年！吕州等不起！高育良张口闭口历史未来，可眼前的政绩考核才是实打实的！龙腾两年...倒是快，可那些玻璃幕墙...会不会惹麻烦？王大路十个月...此刻他抬起头，眉头微锁，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高育良身上：“高书记，瀚海方案的理念我认同，保护历史确实重要。”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惯有的强势和务实，“但是！预算和工期是绕不开的硬指标。这么大的投入，这么长的建设周期，对吕州当前的发展节奏意味着什么？经济可行性报告必须做得扎实再扎实！龙腾方案在效率和形象塑造上，确实有其优势。”他停顿了一下，看向王大路的模型，“王总的方案，胜在稳妥，见效快。”
效率狂人本色不改，高育良心里吐槽，可文物不是机器，坏了能修，没了就真没了。他这焦虑里，怕不止是政绩，还有来自赵立春的压力吧？
高育良迎着李达康的目光，神情沉稳，那份属于学者的从容此刻是绝佳的盔甲：“达康市长提到经济可行性，这很关键。保护优先的原则不能动摇，这是对历史负责，更是对吕州的长远未来负责。”
他语气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瀚海方案的核心保护理念，是我们必须坚持的底线。”他看到李达康嘴唇动了动，抬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当然，成本控制和效率提升，也是我们要着力优化的方向。我的意见是，要求三家单位，尤其是瀚海和龙腾，在保护原则和成本效益上，拿出更具体、更优化的深化方案。同时，这个项目体量大、公益性强，我建议引入ppp模式（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集合多方力量，分担风险，合作共赢。”
穿越者的思维在飞速运转：沙海需要压力去优化成本，高小琴需要规则去框住野心，王大路...或许能成为制衡的棋子？ppp是把双刃剑，用好了是合力，用不好就是漏洞...
他转向宣传部长刘芳：“刘部长，三个方案各有千秋，关系到吕州的未来面貌和市民的生活品质。请宣传部牵头，联合报社、电视台，将三个方案的核心内容、效果图、模型全方位向社会公布，开辟专栏，开通热线，广泛征集市民意见！让吕州的老百姓都来议一议，他们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文化中心！”
民意如水，既能载舟，亦能覆舟。用好了，就是对抗暗箱操作最有力的武器。
“好！”刘芳立刻应下，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引导这场全民大讨论。
论证会结束，人潮散去。高小琴快步走到正收拾文件的李达康身边，声音压得低而清晰，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亲近和不容拒绝的暗示：“李市长，您刚才的指点一针见血。我们龙腾的方案，完全可以在保证核心古建‘保护力度’的前提下，进行更细致的优化，进一步‘控制成本’和缩短工期。具体的调整思路和数据支撑，我尽快整理一份详细的报告给您过目？”
她心中盘算：成本？无非是材料降档、分包压价罢了。保护力度？报告上写漂亮点就行。关键是抓住这位务实市长的心。
李达康脚步未停，只是侧头瞥了她一眼，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依旧，看不出太多情绪，只丢下一句：“嗯，数据要扎实。”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他心里快速权衡：如果能真压下来成本和时间，又不至于捅出大篓子...倒也不是不能考虑。赵书记那边，也好交代些。
另一边，沙海并未立刻离开，而是走向正在和吴老师低声交谈的高育良。“高书记，吴教授，”沙海态度谦和，“今日能有机会阐述瀚海的理念，深感荣幸。吕州的文化底蕴令人着迷，我们集团是抱着最大的诚意而来，希望能为守护和活化这份历史尽一份力。”他言辞恳切，目光坦诚。
这人眼神倒正，不像奸商，高育良默默评估着，不过商场如战场，这份‘诚意’能经得起多大的利益诱惑？
他微笑着颔首：“沙总的专业和情怀，会上我们都看到了。深化方案和ppp模式探讨，是接下来的重点，希望瀚海能继续拿出令人信服的方案。” 话语里，既是鼓励，也是无形的压力。
夜幕降临，市委大楼的灯光渐次熄灭。高育良站在办公室窗前，俯瞰着吕州的万家灯火。电视台的晚间新闻已经开始滚动播放三个方案的介绍，报纸的号外想必也已撒向街头巷尾。一场关于吕州文化灵魂选择的全民大讨论，已经拉开了序幕。他揉了揉眉心，一丝疲惫爬上眼角。舆论是把双刃剑啊，引导好了是助力，失控了就是风暴。
更让他心底微沉的是李达康离去时那模糊的态度和高小琴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沙海的诚意需要验证，高小琴的“优化”暗藏何种玄机？王大路那份过于“实惠”的方案背后，是否也藏着不为人知的推手？平静的吕州夜色下，波澜已然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