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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州市政府一号会议室里，椭圆形的会议桌两侧气氛凝滞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省审计厅工作组一行五人端坐在一侧，为首的审计组长郑国利戴着金丝眼镜，面庞瘦削得如同刀削过一般，神情如同他手中那份薄薄的审计通知书一样，公事公办得不带一丝温度。
高育良率领吕州市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坐在对面，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杯刚沏好的茶，热气袅袅升起，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凝重。
高书记，李市长，各位同志，郑国利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念一份与他毫不相干的文件，根据年度审计工作计划和省审计厅统一部署，我们工作组将对吕州市上半年重点项目资金使用情况进行例行审计。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会议室里扫视一圈，继续说道：本次审计将重点关注项目资金的审批流程、支付进度、使用效益，以及……
他特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在高育良和李达康脸上停留了片刻，应对突发事件的应急采购决策程序的合规性。这句话他说得格外清晰，每个字都像是经过精心斟酌，既符合审计规范，又精准地指向了最近风波的中心。
李达康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这个审计重点的表述，明显是针对刚刚平息的民众厂事件，让他这个主管市政工程的市长感到如坐针毡。
他不由得在心里冷笑，这时间点选得可真够巧的，看来有人是铁了心要给他们找不痛快。
高育良面带微笑，语气从容得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我代表吕州市委市政府，对审计厅工作组的到来表示欢迎。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审计组每个人，仿佛在记住每一张面孔，吕州的发展离不开省委省政府的关心和支持，也离不开各方面的监督指导。我们一定全力配合，确保审计工作顺利进行。
他说话时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这个细微的动作只有最了解他的人才能看出其中的深思熟虑。
他转头对身边的林卫华吩咐道：林秘书长，你亲自负责对接，审计组需要的所有材料，只要是符合规定的，都必须全面、及时、准确地提供。财政局、发改委要指定专人配合。
说到这里，高育良话锋一转，语气依然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当然，也请审计组的同志理解，有些涉及重大案件调查的材料，目前还不便对外提供。这部分我们会单独说明情况。
他的目光与郑国利对视，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心照不宣的较量。
郑国利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这个自然，我们会严格遵守保密纪律和办案要求。他扶了扶眼镜，掩饰住眼中的一丝失望。这位高书记果然如传闻中一样难对付，既表现得配合，又提前划清了红线。
会议结束后，李达康跟着高育良回到办公室，关上门就忍不住开口：育良书记，这审计来得也太巧了吧？重点还抓得这么！
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和疑虑，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作为市长，他太清楚这种针对性审计的威力了，即便查不出什么问题，光是过程就足以让整个政府系统人心惶惶。
高育良示意他坐下，不紧不慢地泡着茶：达康市长，审计是正常的工作监督，我们按程序配合就好。
他将一杯刚沏好的茶推到李达康面前，语气平静如水，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我们的决策经得起检验，就不必过分担心。
他看着杯中舒展的茶叶，心中却比谁都清楚，这绝不是一次普通的审计。穿越前的经验告诉他，当对手开始用合规性手段时，往往意味着正面较量已经进入了新的阶段。
李达康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高育良镇定自若的神情，只好把话咽了回去。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仿佛要将满腹的郁闷一并吞下。
与此同时，在市公安局的一间保密会议室内，祁同伟正在听取经侦专家的最新汇报。房间里窗帘紧闭，只有投影仪的光束在黑暗中舞动。
祁局，我们有重大发现。经侦支队的李婧指着投影屏幕上的资金流向图，声音中带着压抑的兴奋，虽然主要资金流向境外，但我们追踪到有一笔500万的款项，通过三个空壳公司周转后，最终进入了京州市的一家文化投资公司——星辰文化。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轻巧地敲击着，调出新的数据界面，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专业人员的自信。
她切换画面，屏幕上出现一家公司的注册信息：这家公司成立刚满两年，注册资本金只有300万，但近一年来的资金流水却超过两个亿。
她的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更蹊跷的是，它的法定代表人是一个刚从学校毕业不久的年轻人，而实际控制人则隐藏在层层股权结构之后。说到这里，她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惊动什么似的。
祁同伟的眼神锐利起来，身体不自觉地前倾：能查到实际控制人吗？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这是他在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还在努力，对方做得很隐蔽。但是，李婧的声音更低了，几乎像是在耳语，我们交叉比对了银行监控和交通数据，发现赵瑞龙的座驾曾多次在深夜出现在该公司所在地的停车场。这个发现让她既兴奋又紧张，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巨大阴谋的边缘。
就在这时，祁同伟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税务局陈科长发来的加密信息：发现民众厂曾三次获得省节能减排技术改造专项补贴，总额1200万。”
“申报材料显示采购了新型环保设备，但实地核查发现厂区根本没有相关设备。设备供应商注册地址是虚假的，银行账户收到款项后三天内就清空注销了。这条信息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祁同伟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祁同伟立即将这一情况向高育良做了汇报。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高育良平静的指示：这些发现很重要，形成绝密报告直接报给我，暂时不要录入常规案件管理系统。”
“同时，派人秘密调查那家星辰文化公司的背景，注意方式方法，不要打草惊蛇。他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沉稳，但祁同伟能感觉到那平静表面下的暗流涌动。
下午三点，月牙湖茶社的雅间里，高育良和高小琴相对而坐。窗外湖光山色，室内茶香袅袅，气氛却并不轻松。
高书记百忙之中抽空见面，真是荣幸之至。高小琴微笑着斟茶，动作优雅流畅得如同舞蹈，首先要恭喜吕州的重点项目都恢复施工了，龙腾集团也会尽全力保证工程进度和质量。
她将茶杯轻轻推到高育良面前，眼角眉梢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但若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她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高育良轻轻转动茶杯，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杯中澄澈的茶汤：这要感谢各家企业的配合支持。龙腾集团作为吕州的重要合作伙伴，一直以来都是很守规矩的。
他的语气平和，却每个字都带着分量，仿佛在提醒什么，又像是在暗示什么。
高小琴的笑靥如花，但握着茶壶的手却微微收紧：这是应该的。企业要想长远发展，就必须遵纪守法，这个道理我懂。
她话锋一转，语气略带忧心，只是这次民众厂事件，让我们所有企业都心有余悸啊。现在审计组又突然进驻，大家心里都有些忐忑，生怕什么时候就踩了红线。她说话时目光不时瞥向高育良，试图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
高育良品了一口茶，语气淡然得仿佛在谈论与己无关的事情：审计是例行工作，只要企业规范经营，完全不必担心。”
“倒是高总提醒了我，现在正是企业自查自纠的好时机，特别是财务和税务方面，规范好了才能行稳致远。他的话像是随口一提，却又带着意味深长的警示。
高小琴的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笑容更加明媚：高书记说得是。对了，听说您对京剧也有研究？下次有机会，还想请您指点一下我唱的《霸王别姬》呢。她试图用艺术的话题来缓和气氛，转移注意力，这是她惯用的社交手段。
高总说笑了，我只是业余爱好，谈不上研究。高育良礼貌地回绝了这个拉近关系的尝试，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个会要参加。他的拒绝干脆利落，不给对方任何继续这个话题的机会。
从茶社出来后，高育良回到办公室，立即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是省委组织部的一位老同学，闲谈中不经意地透露：这次审计的力度和重点确实有些，据说与某位省领导最近的有关。
挂断电话后，高育良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层峦叠嶂的西山。事情越来越明显了，这是一场有针对性的博弈，而他必须小心应对。
傍晚时分，审计组长郑国利再次来到高育良办公室，这次是他独自一人。
高书记，打扰了。郑国利的表情依然公式化，但眼神中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东西，在审计过程中，我们发现一些决策程序的细节需要进一步核实。”
“为了全面了解情况，我们需要调阅市委常委会关于处理民众厂事件及应急采购决策的原始会议记录和所有过程稿。这个要求他说得平静自然，仿佛在索要一份再普通不过的文件。
这个要求让站在一旁的林卫华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常委会的原始记录和过程稿涉及大量敏感讨论内容，远远超出常规审计范围。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笔记本，担忧地看向高育良。
高育良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郑组长，这个要求确实不太寻常。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这个过分的要求显然别有用心，能告诉我具体需要核实什么细节吗？我也好让办公室准备相关的材料。他的声音依然平稳，但每个字都经过慎重斟酌。
郑国利推了推眼镜，语气依然平静得可怕：主要是想了解决策过程的完整性和规范性，这也是审计工作的职责所在。他的回答无懈可击，却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空气仿佛凝固了。高育良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这个过分的要求显然别有用心。答应与否，都将面临不可预知的风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