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龙族使团仓惶离去,带来的厚重“献礼”却被尽数扣下,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魔域,并向着大陆各方势力扩散。魔神沧溟的态度已然明确——并非什么阿猫阿狗捧着些不知所谓的珍宝,就能轻易换取魔域的友谊,尤其是当这些“珍宝”沾染着不该沾染的血腥,触怒了某位不该触怒的存在时。
万象殿的纷扰散去,寝宫恢复了表面的宁静。但汐的心潮,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海,波澜难平。
那些失而复得的海族旧物,像是一把把钥匙,插入了她尘封万载的心锁。不仅仅是仇恨与屈辱,更有一种近乎本能的、血脉相连的呼唤,在她灵魂深处震荡。
沧溟下令扣下宝藏后,并未再多言,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便如同往常一样,身影消散,不知又去往魔域何处,或是端坐于裁决殿,俯瞰他的蝼蚁众生。他没有立刻将那些东西交给她,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战利品,需要经过魔宫的清点与封存。
汐按捺住立刻索要的冲动,她知道,过于急切反而会引人怀疑。她依旧是那个需要“静养”的、柔弱的新娘,每日里不是在寝宫临窗静坐,便是在花园中看似漫无目的地散步,唯有腕间那串“星海之泪”,在无人注意时,会流淌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的微光。
三日后的黄昏,蚀骨魔君亲自来到了她的寝宫。他身后跟着两名沉默的魔卫,抬着一个不大不小的、以禁魔木打造的箱子。
“娘娘,”蚀骨魔君躬身行礼,声音一如既往的冷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这份恭敬,更多是源于对魔神意志的遵从,以及对这位新娘本身逐渐显露出的、不容小觑的手段的认知,“尊上有令,这些物件,交由娘娘处置。”
汐的心猛地一跳,面上却只是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一丝困惑:“这是……?”
“是从东海献礼中清点出的,几件与海族渊源颇深的物品。”蚀骨魔君言简意赅,“尊上说,既是娘娘旧物,理应由娘娘保管。”
旧物……他果然知道!他知道这些东西对她意味着什么!
汐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指尖陷入掌心。她努力维持着语气的平静,甚至带着点受宠若惊的怯懦:“多谢尊上厚爱,也劳烦魔君亲自送来。”
蚀骨魔君没有多言,示意魔卫将箱子放下,便行礼退去。
寝殿的大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汐站在原地,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个看似普通的禁魔木箱上。空气中,仿佛弥漫开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来自深海与故国的气息。
她一步步走近,脚步轻得如同踩在云端。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箱盖,那禁魔木能隔绝能量波动,却隔绝不了那份源自血脉灵魂的共鸣。
“咔哒”一声轻响,箱盖被她缓缓推开。
没有预想中冲天的宝光,只有几件静静躺在柔软黑色绒布上的器物,残破,黯淡,却像沉寂万古的星辰,在她眼前骤然点亮!
半只“潮汐之盏”,那熟悉的青铜纹路,仿佛还残留着父皇指尖的温度;
那串“人鱼之泪”项链,每一颗泪珠中都封存着母后温柔的祝福与低语;
断裂的“量天尺”,承载着海族祭祀的庄严与对天地海洋的敬畏;
还有几件她之前未曾看清的小物件:一枚镌刻着古老海文的贝壳发夹,是她幼时第一次学会控水时,父皇的赏赐;一把以深海寒铁打造、如今已锈迹斑斑的迷你三叉戟,是她年少练习战技的玩具……
每一件,都是一段被鲜血和时光掩埋的记忆碎片。每一件,都沉重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伸出微颤的手,首先拿起了那半只“潮汐之盏”。青铜冰冷的触感传来,下一秒,一股磅礴的、带着咸腥海风与无尽悲怆的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她的指尖,悍然冲入她的四肢百骸!
“嗡——!”
汐的脑海中一声轰鸣,眼前的一切景象瞬间模糊、扭曲、碎裂!
她不再是站在魔神宫华丽的寝殿里,而是置身于一片金碧辉煌、由巨大珊瑚和珍珠构建的宫殿之中。悠扬的鲸歌与海螺号角交织,空气中弥漫着海藻的清新与灵果的芬芳。
“汐儿,慢点跑,当心摔着!”一个温柔而充满威严的女声在她身后响起。
她(或者说,幼年的她)回过头,看到母后穿着曳地的、由星光鲛绡织就的长裙,正含笑看着她,眼中满是宠溺。父皇站在母后身侧,身形高大伟岸,头戴海皇冠冕,手持象征着权力的金色三叉戟,虽然面容模糊,但那慈爱和骄傲的目光,却清晰地烙印在她灵魂深处。
“父皇,母后!你看我能控制它了!”幼小的她兴奋地举起手中的“潮汐之盏”,那完整的酒樽中,清澈的海水随着她的心意,化作小小的漩涡,又凝聚成晶莹的水球,欢快地跳跃着。
画面一闪,是激烈的战场。深渊凶兽狰狞的触手撕裂海水,黑暗的气息污染着蔚蓝。她已长大,身着染血的深蓝战甲,手持真正的海皇三叉戟,率领着海族将士与数不尽的凶兽搏杀。战甲破碎,银发沾满血污,但她的眼神锐利如刀,每一次挥戟都带着撕裂深渊的决绝。身后,是无数海族战士怒吼着冲锋,以及不断倒下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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