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褐余烬 第69章 残钥与筹码

意识回归的过程伴随着剧痛和冰冷。左掌像是被烙铁反复灼烧，又像是被浸泡在液氮之中，两种极端的感受交织，啃噬着林野的神经。他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医疗舱透明的穹顶和柔和但不带暖意的灯光。

他依旧在“守夜人”基地，但不再是那间绝对隔绝的囚笼。这是一个标准医疗观察室，环境比隔离单元“舒适”许多，但他手腕和脚踝上扣着的能量抑制环，以及床边两名面无表情、全副武装的守卫，清晰地表明了他的身份并未改变——囚徒，只是换了一个更具“观赏性”的笼子。

左掌被厚厚的生物凝胶和合金支架包裹着，只露出指尖。他能感觉到内部组织在药物和纳米机械的帮助下缓慢修复，但更深层，那股冰冷的锈蚀能量如同蛰伏的火山，并未消失，只是被更强效的抑制剂和外部能量场暂时压制。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沉闷的、属于那种力量的悸动。

门滑开了，雷罡走了进来，依旧是一身笔挺的深灰色制服，脸上那道疤痕在医疗舱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深刻。他挥手让守卫暂时退到门外，独自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林野，眼神复杂，愤怒未消，却又掺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和……算计。

“你差点毁了基地三分之一的次级能源线路，让三个区域的防御系统瘫痪了整整十七秒。”雷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每一个字都像冰碴子，“最高限制隔离单元的门，造价相当于三台主力突击舰。”

林野扯了扯嘴角，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带来一阵刺痛。“看来我的‘锈钥匙’……比想象中更‘好用’。”

雷罡的眼神骤然锐利：“那不是钥匙，是瘟疫！是毁灭！你根本不知道你在玩什么！”

“我知道我在失去什么！”林野猛地抬起头，尽管虚弱，眼神却如同燃烧的余烬，“我知道苏宇可能正在某个地方变成怪物！我知道你们给不了我答案，也给不了我力量！除了它，我还有什么？！”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左掌的抑制器下传来一阵剧烈的能量扰动报警声。

雷罡沉默地盯着他，胸膛微微起伏。医疗舱内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能量抑制器发出的微弱嗡鸣。

良久，雷罡深吸一口气，似乎强行压下了怒火。他走到一旁的控制台，调出一个光幕，上面显示着一些模糊的、经过处理的能量信号图谱。

“K7区。”雷罡指着图谱上一个不断闪烁、强度正在缓慢衰减的信号源，“你收到的信息，部分是真的。那里的确检测到了一个特殊的、与已知锈蚀能量高度同源，但又存在微妙差异的信号信标。信号结构极其复杂，带有强烈的指向性，并且……嵌入了一个倒计时自毁程序。目前剩余时间，61小时38分。”

林野的心脏猛地一跳！信息是真的！苏宇真的留下了东西！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因为在你……‘演示’了你的‘价值’和‘危险性’之后，最高议会不得不重新评估你的处置方案。”雷罡的语气带着一丝讽刺，“彻底封存你，风险未知，且可能永久失去一个了解‘锈蚀’和‘灯塔’计划的关键样本。而利用你……”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看着林野：“我们需要确认那个信标的真实性，以及它背后是否连接着苏宇，或者……是白杨设下的陷阱。常规侦察小队靠近风险太高，容易被‘灯塔’伏击或触发未知防御。但如果是你……”

“如果是我，这个散发着锈蚀味道的‘钥匙’，或许能安全地靠近，甚至‘打开’它？”林野接过了他的话，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果然，在绝对的利益和风险面前，原则是可以变通的。

“这是一次高风险行动。”雷罡没有否认，“我们会给你提供最低限度的支持和掩护。但主要依靠你自己。如果信标是真的，并且能定位到苏宇，我们会尝试营救。如果这是陷阱……”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林野就是那个探路的卒子，随时可以被牺牲。

“我需要什么？”林野直接问道。他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这是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你的‘能力’——控制它，至少在抵达信标并完成确认之前，不要让我们的人和你自己变成锈蚀的雕像。”雷罡指了指林野被包裹的左掌，“陈静博士会尽可能帮你稳定状态，但最终要靠你自己。此外，你需要熟悉K7区的地形和可能存在的威胁。我们会给你资料。”

“我什么时候出发？”

“信号自毁倒计时不容拖延。24小时准备时间。届时，我们会将你投送到K7区边缘。”雷罡说完，转身向门口走去，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林野，记住，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也是苏宇的机会。别再做蠢事。”

门再次关上。

林野躺在医疗床上，看着天花板。左掌的疼痛和冰冷时刻提醒着他付出的代价和背负的危险。但他心中那簇几乎熄灭的火苗，终于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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