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褐余烬 第4章 地下迷途

手电的光柱在狭窄的通道内晃动，像一只颤抖的触手，勉强驱散前方粘稠的黑暗。空气凝滞而污浊，弥漫着浓重的霉味、铁锈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电路烧焦后的刺鼻气味。脚下的灰尘积了厚厚一层，每踏出一步都会扬起一片微小的尘雾，在光柱中翻滚。

通道仅容一人通过，林野打头，苏婉背着苏宇紧跟在后。两侧是冰冷、粗糙的混凝土墙壁，布满了各种粗细不一的管道和束在一起的电缆，有些管道上还在缓慢地渗着水滴，在绝对的寂静中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清晰得令人心慌。头顶偶尔能感觉到震动，伴随着模糊不清的、来自上层变异体的咆哮和刮擦声，提醒着他们危险并未远离。

“这里……是维修通道吗？”苏婉压低声音问道，她的声音在通道里产生微弱的回音，更添了几分幽闭感。

“看样子是，可能连接着医院的各个功能区域。”林野头也不回，声音低沉而警惕，“注意脚下和头顶，别碰任何不明液体或者松动的线路。”

通道并非笔直，不时出现岔路口，有的向上延伸出锈蚀的铁梯，不知通往何处；有的则向下倾斜，没入更深的黑暗。林野凭借着模糊的方向感和对建筑结构的粗略理解，尽量选择向水平或看似通往边缘区域的路走，希望能找到另一个出口，远离医院主楼那个变异体的巢穴。

苏宇在苏婉背上发出轻微的呻吟，高烧似乎又卷土重来，他的身体滚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小宇，坚持住，我们很快就能找到安全的地方了。”苏婉轻声安慰着，语气却掩不住焦急。她摸了摸弟弟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之前在药房找到的布洛芬混悬液已经给他喂下，但效果似乎有限。辐射病引发的症状，远不是普通退烧药能轻易解决的。

林野停下脚步，拧开水壶，将最后一点过滤水倒进瓶盖，递给苏婉。“给他润润嘴唇。”

苏婉感激地接过，小心翼翼地喂给苏宇。水珠滑过男孩干裂的嘴唇，他无意识地舔舐着，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吞咽声。

“我们的水不多了。”林野晃了晃几乎空掉的水壶，眉头紧锁。食物也所剩无几，医院里的搜寻被打断，他们只获得了药品，却没有找到至关重要的水源和更多食物。

“我知道。”苏婉低下头，将空瓶盖捏在手里，“我们会找到的。”她像是在对林野说，更像是在对自己和弟弟打气。

继续前行。通道仿佛没有尽头，黑暗和重复的景象开始消磨人的意志。偶尔，手电光会扫到墙壁上一些模糊的涂鸦或是早已褪色的指示牌，字迹难以辨认。有一次，他们经过一个敞开的维修井，向下望去，深不见底，只有冰冷的寒风从下方倒灌上来，带着一股浓烈的、类似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林野立刻拉着苏婉远离了那里。

在又一个岔路口，林野选择了左侧一条看似更宽敞、墙壁上有老旧照明线路（虽然早已失效）的通道。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前方出现了变化——通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带有轮盘阀门的金属门，类似于气密门或水库阀门。门上方有一个模糊的标识，手电光凑近，勉强能认出“储水 & 净化 - B4”的字样。

“储水站？”苏婉眼中瞬间燃起希望的光芒。

林野上前检查那扇门。阀门锈蚀得非常严重，边缘甚至和门框有些粘连。他尝试转动轮盘，手臂青筋暴起，轮盘却只发出“嘎吱”的呻吟，纹丝不动。

“帮我一下。”林野对苏婉说。

苏婉将苏宇小心放下，靠在墙边，然后和林野一起抓住冰冷的轮盘，用尽全身力气向逆时针方向拧动。

“嘎吱——嘎吱——咔！”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后，轮盘终于松动了些许。两人精神一振，继续发力。锈屑不断剥落，轮盘一点一点地被转动。当轮盘转到接近尽头时，门内传来“噗”的一声轻响，像是气压被释放。

林野用力一拉，沉重的金属门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被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潮湿、但相对清新的空气从门缝中涌出，与通道内污浊的气息形成鲜明对比。门后是一片更大的黑暗，手电光扫进去，隐约能看到巨大的、圆柱形的金属罐轮廓，以及纵横交错的管道。

“小心点。”林野率先侧身进入，消防斧时刻准备着。苏婉紧随其后，重新背起苏宇。

这里似乎是一个旧时代的储水和净化车间。空间颇为广阔，数个巨大的储水罐如同沉默的巨兽矗立在黑暗中，罐体上布满了锈迹和水垢。一些管道破裂了，在地面上留下了干涸的水渍和白色的矿物质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水汽和淡淡的氯气味（虽然很微弱），说明这里过去确实进行过水净化。

林野快步走到一个看起来相对完好的储水罐下方，找到取样口，用力拧开。没有水流出来。他又试了几个，都是干的。

“看来系统早就停止运行，水也耗尽了。”林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他用手电照向车间深处，那里似乎还有控制台和一些更复杂的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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