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褐余烬 第33章 无声的惊雷

撤离的准备工作在压抑的紧迫感中紧锣密鼓地进行。磐石带着人清点着寥寥无几的武器弹药和压缩食物，每一个弹匣、每一块饼干都被反复计算，沉重的现实压得人喘不过气。阿杰和青鸟则埋头在设备前，试图将“净化之源”那微弱的干扰场与错综复杂的地下管网地图结合，寻找那条理论上存在的、相对安全的缝隙。

林野大部分时间依旧在角落静坐，尝试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那只左臂的麻木感正在缓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层的、仿佛金属与神经重新焊接般的奇异感觉。他尝试握拳，指关节发出细微的、不同于以往的“咔哒”声，力量在一点点回归，却带着一种陌生的、冰冷的质感。他体内的那股“锈蚀”之力并未消失，只是如同蛰伏的火山，沉寂在焕然一新的躯壳之下，与那曾灌入的“净化”能量达成了一种脆弱的平衡。这种平衡能维持多久，他不知道。

他的目光偶尔会落在那依旧笼罩着苏宇的柔和光柱上。男孩的恢复情况良好得超乎想象，面色红润，呼吸平稳，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睡眠。老烟几次检查都啧啧称奇，称其体内残余的辐射已被清除殆尽，器官功能甚至比患病前更有活力。这奇迹般的治愈，却让林野心中那丝不安愈发清晰。

苏婉几乎将所有精力都分成了两半，一边悉心照料着林野，喂他进食，帮他活动僵硬的手脚；一边守在弟弟床边，轻声诉说着外面的情况，尽管苏宇可能根本听不见。她的存在，像一缕微弱却坚韧的丝线，连接着这两个以不同方式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的人。

这天傍晚（按照据点内古老的机械钟判断），就在众人刚刚分食完寡淡的晚餐，准备进行最后一次撤离路线推演时，异变发生了。

并非来自外界的警报或攻击，而是来自那片被认为最安全的、散发着纯净白光的隔间。

首先察觉到不对的是苏婉。她正用湿布擦拭苏宇的额头，却感觉手下男孩的皮肤温度在急剧升高！不再是之前恢复期的温暖，而是一种滚烫，仿佛体内有座小火炉被点燃！

“老烟！快来看看小宇！”苏婉惊慌地喊道。

老烟和距离最近的林野几乎同时冲了过去。只见光柱中的苏宇，身体开始无意识地轻微抽搐，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翕动着，似乎在承受某种巨大的痛苦。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一直稳定柔和的“净化之源”光柱，此刻竟如同受到干扰的湖面，开始剧烈地波动、扭曲！光柱边缘，那之前只是偶尔闪现的锈红色微光，此刻变得异常清晰、浓郁，如同血管般在纯净的白光中蔓延、搏动！

“能量场失控！装置输出极不稳定！”青鸟看着平板电脑上疯狂跳动的数据，失声惊呼。

“按住他！别让他伤到自己！”老烟试图按住苏宇抽搐的肩膀，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弹开，踉跄后退数步！

与此同时，林野感觉自己的左臂内部传来一阵强烈的、如同共鸣般的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苏宇体内苏醒，并通过那诡异的光柱，与他体内沉寂的力量产生了某种危险的链接！

“呃啊——！”

一直沉睡的苏宇，猛地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痛苦与某种尖锐频率的嘶鸣！他的双眼骤然睁开！

但那不再是属于一个十岁男孩的眼睛！那双瞳孔中，没有焦距，没有情感，只有一片翻滚的、如同熔融金属般的炽亮锈红色！一股无形的、带着混乱与毁灭气息的精神波动，以他为中心，如同风暴般猛地扩散开来！

“砰！”“哗啦——！”

据点内，距离隔间最近的几个堆放杂物的木箱如同被无形的手捏碎，瞬间爆裂！墙壁上挂着的工具叮当作响，纷纷坠落！几个体质稍弱的“余烬”成员抱住头颅，发出痛苦的呻吟，仿佛有钢针在穿刺他们的大脑！

“精神冲击！”影蛇脸色剧变，强忍着不适，手中的十字弩瞬间抬起，却又不知该指向何处。

铁眉一把按住几乎要冲过去的苏婉，厉声道：“别过去！危险！”

林野是唯一一个没有受到明显精神影响的人。那扩散的波动触及他时，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只是让他左臂的灼痛感更加剧烈。他死死盯着光柱中那双非人的锈红色眼睛，心脏沉到了谷底。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净化之源”治愈了苏宇的身体，但似乎……也唤醒或者催化了某种更深层、更危险的东西！是残留的辐射变异？是白杨药物的后遗症？还是……与那“牧羊人计划”相关的、潜藏在基因深处的某种“种子”？

苏宇（或者占据了他身体的某种存在）缓缓从床上坐起，动作僵硬而诡异。他无视了周围的一切，锈红色的目光直接穿透了隔间的阻碍，牢牢锁定了站在外面的林野。

他抬起一只手，指向林野，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扭曲的音节，仿佛无数种声音糅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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