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视我为鼎炉，我却吞魔成圣 第199章 求亲

次日，天光微亮。

张府大管家张贵的院落里，与往常并无任何不同。身材肥胖的管家老爷准时起身，由那新纳的第六房小妾服侍着洗漱更衣，嘴里习惯性地念叨着今日的庶务安排，偶尔还因小妾动作稍慢而低声呵斥两句。

小妾低眉顺眼，心中或许有些诧异老爷今日似乎格外沉默寡言，眼神也比往日少了些浑浊好色，多了点难以形容的淡漠，但转念一想，许是昨日耳朵受伤又惦记着接待贵客，心情不佳所致，便也不敢多问。

她丝毫不知，眼前这副熟悉的皮囊之下，操控着言行的，已是远在数百丈外废宅中秦阳的神识。

“张贵”出了院落，肥胖的身躯迈着威仪的步子，开始了一日的忙碌。指挥粗使仆役清扫庭院，核查厨房采买的食材清单，督促乐坊舞姬排练，检查宴客厅的陈设布置……一切井井有条，熟稔无比。偶有相熟的下属或旁系子弟打招呼，他也都能以符合张贵身份的语气和方式应对，偶尔甚至还学着记忆中张贵的模样，对看不顺眼之处骂上两句。

日头渐高，张府内气氛明显不同往日。巡逻的护卫多了几分肃杀，路径上闲杂人等被提前清空，连空气中的灵气似乎都带着一丝紧绷。

将近正午时分，张府最为恢弘庄重的“聚贤”议事厅外，已戒备森严。

“张贵”作为负责接待事宜的大管家，得了许可，垂手侍立在议事厅一侧的廊柱旁，低眉顺目，目光却将厅内情形尽收“眼”底。

大厅宽阔，地面铺着光可鉴人的灵玉砖，四壁悬挂着年代久远的山水古画与气势磅礴的书法。此刻，大厅主位之上，端坐着数人。

居中一人，年约六旬，面容清癯，三缕长须，头戴紫金冠，身着暗紫色绣有祥云瑞兽纹的锦袍，气息沉凝如渊，目光开阖间自有威仪。正是张家当代族长，结丹后期大修士——张端之。

其左右两侧，分坐着四位老者，有男有女，皆气息深厚，目光锐利，修为至少也在结丹中期。这四人便是张家如今掌权的四位族老，是张端之掌控家族的重要支柱。

而在他们下首客位，只设一席。此刻席上坐着一名男子，看上去不过三十许人，面皮白净，无须，生得一双细长眼睛，鼻梁高挺，嘴唇偏薄。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天青色文士衫，手中轻轻摇着一柄白玉为骨的折扇，姿态闲适，甚至带着几分慵懒。但细看之下，便能发现他那看似带笑的眼中，并无多少温度，偶尔掠过的目光，锐利如针，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此人便是今日张府恭候的“贵客”，人称“叶师爷”。

“张贵”指挥着几名容貌清秀、步履轻盈的丫鬟，悄无声息地进出，将一碟碟灵气盎然的灵果、一盏盏清香四溢的灵茶、一盘盘制作精巧的点心奉上各位主客面前的小几。他动作谨慎，气息收敛到极致，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尽心伺候的老实管家。

待丫鬟退下，张端之端起灵茶，轻轻啜饮一口，放下茶盏，目光转向客位的叶师爷，缓缓开口：“叶师爷远道而来，辛苦了。不知王爷此次，有何指示？”

那叶师爷合上折扇，在手心轻轻敲打了两下，脸上笑容不变，声音却带着一丝特有的、略显尖细的阴柔：“张族长客气。王爷对张家，一向是看重的。此次遣叶某前来，所为之事，其实与上次王爷提过的，大致相同。”

他顿了顿，细长的眼睛扫过张端之和几位族老的脸，慢悠悠地道：“就是关于……请张家并入‘万宝斋’体系之事。不知这半年过去，张族长与诸位长老，考虑得如何了？”

“万宝斋”三字一出，厅中温度似乎陡然下降了几分。

张端之端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脸上温和的神色收敛，变得严肃起来。他放下茶盏，直视叶师爷：“叶师爷，明人不说暗话。据张某所知，万宝斋月前已在朝中被炎帝下旨彻查，诸多产业被封，名号亦被除于皇商之列，如今在大炎境内，已是寸步难行，声名狼藉。此时王爷让我张家并入万宝斋……”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加重：“岂不是要将我张家数百年的基业，拖入万劫不复的火坑之中？此事，请恕张某难以从命。”

这番话说完，旁边四位族老虽未出声，但神色间皆是深以为然，看向叶师爷的目光也带上了明显的质疑。

叶师爷闻言，非但不恼，反而“嗤”地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张族长，此言差矣。正因万宝斋眼下遭遇些许挫折，步履维艰，王爷才更需要，也更看重你们张家啊。”

他向前微微倾身：“万宝斋的架子、渠道、关系网，大部分都还在，只是顶着‘万宝斋’的名头不方便动了而已。只要你们张家点头，并入进来，万宝斋便可以用你们‘张氏商行’的名义，改头换面，迅速将旧有的生意网络重新启动、运转起来！这其中的利润和权势，张族长应该比叶某更清楚。”

他看着张端之微微变化的脸色，笑容加深，语气却转冷：“而这，也正是王爷检验你们张家诚意与价值的时候。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此时依附，方显忠心。待得来日……”

他刻意拉长了语调，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句道：“王爷荣登大宝之时，你们张家，便是从龙护驾之功！届时，封侯拜相，世代荣华，岂是区区一城豪强可比？王爷开出的条件，不可谓不丰厚了。张族长，莫要自误啊。”

荣登大宝！从龙之功！

这几个字如同惊雷，在安静的议事厅中炸响。几位族老脸色瞬间变了。

张端之瞳孔骤缩，握着座椅扶手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气极反笑，只是那笑声里毫无暖意：“呵呵……叶师爷真是好口才。王爷对我张家如此‘看重’，张某是不是该感激涕零？既然王爷认为我张家有这般价值，为何不是万宝斋并入我张家，由我张家主导这改头换面之事？如此，岂不更能体现王爷的信任与器重？”

此言一出，叶师爷脸上那一直维持着的笑容瞬间消失。他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寒光迸射，“啪”地一声将手中折扇重重拍在身旁的小几上，霍然起身！

“张端之！”他声音尖利，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请你慎言！万宝斋乃是王爷苦心经营多年的心血，是王爷的产业！你此言，已是大不敬！若传入王爷耳中，你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森冷的杀气伴随着他结丹中期的威压，隐隐弥漫开来。厅外似乎传来护卫们兵器轻微的碰撞声。

侍立一旁的“张贵”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

王爷！万宝斋！

果然是红叶仙子与红修罗的那位父亲，大炎王朝那位宗室王爷！他想吞并张家，绝不仅仅是为了钱财生意，更是看中了张家在凌天城乃至北地经营数百年的根基、人脉和隐藏力量，想将其彻底收编，化为自己争夺大位的助力！

张端之面对叶师爷的威胁，脸色铁青，却没有退缩。几位族老也纷纷站起，气息隐隐联动。厅内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叶师爷见张家态度如此强硬，心知想要一口吞下这块硬骨头，恐怕难以如愿。他脸色变幻数息，强压下怒火，缓缓收敛了威压，重新坐了下来，只是脸色依旧阴沉。

“好，好。”他冷笑着，语气放缓，“张族长有骨气，叶某佩服。既然张家暂不愿全身心投效王爷，那……咱们可以退一步，先结个亲家，以示友好，也为日后合作留个余地，如何？”

张端之眉头紧锁：“结亲？叶师爷此话何意？”

叶师爷慢条斯理地重新拿起折扇把玩，目光扫过张端之，又似无意地掠过在座几位族老，缓缓道：“王爷对贵族第三代的那位千金，张嫣小姐，可是仰慕已久了。听闻嫣小姐不仅姿容绝世，更身具罕见的‘万古圣体’，年方十八，便已踏入结丹之境，天资冠绝北地。王爷意欲迎娶嫣小姐为侧妃，若能诞下麟儿，将来母凭子贵……呵呵，这其中的好处，不用叶某多言了吧？这，可是王爷给张家，也是给嫣小姐的一个天大的造化。”

“什么？！”

“妄想！”

“绝无可能！”

叶师爷话音刚落，张端之尚未反应，旁边的几位族老已勃然变色，厉声喝止。张嫣，那可是张家数百年来最杰出的天才，是家族未来的希望，承载着张家冲击更高层次的野望！让她去给一个年纪足以做她祖父的王爷做侧妃？还说什么“造化”？这简直是**裸的羞辱！

张端之的脸色也彻底阴沉下来，如同暴雨将至的天空。张嫣不仅是他的亲孙女，更是他倾注了无数心血和期望的继承人。王爷此举，哪里是结亲，分明是看中了张嫣的体质和潜力，想将其掌控在手，既得了人才，又能以此钳制、削弱张家！

“叶师爷，”张端之的声音冰冷如铁，“嫣儿年纪尚小，修为未固，且心向大道，暂无婚配之念。王爷美意，张家心领了。此事，恕难从命。”

叶师爷似乎料到会遭拒绝，并不意外，只是脸上的假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漠然。

“张族长，诸位长老，何必把话说得这么死？”他站起身，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王爷的耐心，是有限的。叶某此行，携诚意而来，却连番遭拒……也罢。”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张家众人，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钉入众人耳中：“王爷给张家最后三天时间考虑。三日之后，若再无令人满意的答复……那就休怪王爷不顾念往日些许情分，届时……”

“张府上下，鸡犬不留。”

说完，他不再看张家众人铁青难看的脸色，拂袖转身，径直朝厅外走去。姿态依旧从容，却带着一种掌控生杀予夺的傲慢。

“张贵，替本族长送送叶师爷。”张端之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杀意，沉声吩咐。

“是，老爷。”一直如同背景般侍立的肥胖管家连忙躬身应道，迈着小步，快步跟上叶师爷。

秦阳操控着张贵的躯体，将这位嚣张的师爷恭送出聚贤厅，一路无话，直到将其送至张府侧门早已备好的奢华车驾前。

叶师爷临上车前，忽然回头，细长的眼睛盯着“张贵”，似笑非笑：“张管家，你们这位族长，脾气不小啊。好好劝劝，莫要自寻死路。”

“张贵”连忙点头哈腰：“是是是，师爷说的是，小的一定把话带到。”

目送马车辘辘远去，消失在长街尽头，“张贵”脸上那谄媚卑微的笑容缓缓收敛，恢复成一贯的木然。他转身，步履蹒跚地往回走，肥胖的身影在阳光下拖出长长的影子。

而远在废宅中的秦阳，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精光闪烁。

“王爷……万宝斋……张嫣……万古圣体……”

他低声自语。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必定有些文章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