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风流满金陵 第18章 夜探漕仓

秋雨在傍晚时分终于停歇，乌云散开，露出一弯清冷的弦月，将湿漉漉的金陵城笼罩在一片朦胧青光之下。

锦绣阁密议之后，陈朔回到听竹轩，沈未央提供的卷宗线索与“夜枭”可能对机关秘术的偏好，在他脑中不断盘旋、碰撞。单凭现有信息，想要精准卜算出“夜枭”的财路，无异于痴人说梦。他需要更直接、更关键的证据，一个能撬动全局的支点。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城北那座废弃的漕仓。“癸亥之会”在那里举行，绝非偶然。那里是“暗云”的一个重要据点，或许还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与其被动等待沈家的调查结果，不如主动出击。

子时将至，万籁俱寂。

陈朔换上一身几近融于夜色的玄黑夜行衣，用黑布蒙住口鼻，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他没有告知沈未央，此事太过凶险，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将那柄杀手短刃贴身藏好，又检查了一下袖中暗袋里的几样小物件——前世行走江湖必备的迷烟、飞蝗石等物。

推开窗户，他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翻出，身形几个起落，便融入了沈府外墙的阴影之中，朝着城北方向疾行而去。夜风拂过，带来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也带来一丝深入骨髓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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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漕仓依旧如同蛰伏的巨兽，沉默地矗立在清冷月光下。与“癸亥之会”时不同，今夜这里的明哨暗卡明显减少了许多，但那股若有若无的肃杀之气并未完全散去。

陈朔伏在距离漕仓百丈外的一处残破屋脊后，屏息凝神，仔细观察。仓房大门紧闭，唯有侧面一扇不起眼的气窗，似乎有微弱的光线透出，伴随着隐约的人声。

他耐心等待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确认了巡逻哨换防的间隙和规律。随后，他如同鬼魅般从屋脊滑下，借助墙壁的阴影和废弃杂物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那扇气窗。

气窗位置颇高，且积满灰尘。陈朔从怀中取出一个前端带钩的细索，手腕一抖，钩索精准地挂住窗沿。他试了试力道，随即双臂用力，身体轻若无物般向上攀升，足尖在斑驳的墙壁上借力两点，便已贴近窗口。

他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尖端拨开积尘，透过狭窄的缝隙向内望去。

里面并非那日集会的大仓，而是一间较小的侧室，看起来像是一间临时改造的议事之所。室内点着几盏油灯，光线昏黄。有三个人围坐在一张粗糙的木桌旁。

其中一人，赫然便是那晚戴着“夜枭”面具的首领！此刻他并未戴面具，露出一张约莫四十岁上下、线条冷硬、颧骨高耸的脸，一双眼睛锐利如鹰，在灯光下闪烁着精明而冷酷的光芒。

他对面坐着一个穿着绸缎长衫、作商人打扮的肥胖中年男子，正搓着手，脸上带着谄媚而又有些紧张的笑容。另一侧，则是一个面色苍白、眼神阴鸷的文士，手持一卷书册，沉默不语。

“……枭首，此事风险极大，那批货可是……可是宫里流出来的，盯着的眼睛太多……”肥胖商人压低声音，语气忐忑。

“风险大，收益才高。” “夜枭”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王掌柜，你只需负责打通码头关节，确保货物能悄无声息地上岸。其他的，我自有安排。”

宫里流出来的货？陈朔心中一震，屏住呼吸，凝神细听。

那阴鸷文士此时开口，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根据可靠消息，押运那批‘玲珑匣’的船队，三日后戌时，会经过燕子矶。护卫是内务府的人，虽不算顶尖，但也不容小觑。”他说着，将手中的书册推到“夜枭”面前，上面似乎画着简单的路线图。

“玲珑匣？”陈朔瞳孔微缩。他前世听说过一些传闻，前朝皇室曾网罗天下能工巧匠，制作了一批内含精密机关、用以存放珍稀宝物的“玲珑匣”，工艺早已失传。莫非“夜枭”感兴趣的机关秘术，就与这批货有关？

“夜枭”看着那路线图，手指在“燕子矶”三个字上轻轻敲击，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势在必得的光芒：“内务府的护卫？哼，不过是群没见过血的绵羊。地点选得好，燕子矶水流湍急，夜色掩护，正是动手的良机。”

他抬头看向那王掌柜：“你的人，务必在船队抵达前两个时辰，清理掉燕子矶附近所有不必要的眼线。”

“是，是，枭首放心，小的一定办妥！”王掌柜连忙保证。

“夜枭”又看向那阴鸷文士：“军师，行动计划由你细化，人手调配，务求万无一失。这批‘玲珑匣’，我志在必得！”

“属下明白。”阴鸷文士躬身领命。

陈朔心中豁然开朗！原来“夜枭”下一步的“财路”，竟是打劫这批从宫里流出的、装有前朝秘宝的“玲珑匣”！这绝非普通的黑市交易，而是虎口夺食，一旦成功，获利巨大，但风险也极高！

难怪“夜枭”需要准确卜算，他是在权衡此次行动的吉凶成败！自己若能点出此事，并给出有利的推断，便能一举过关！

正当他心中激荡，以为窥得全貌之时，那阴鸷文士却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一丝疑虑：“枭首，还有一事。据安插在沈府的眼线回报，那位陈姓相师，回去后并无异常，沈未央也只是加强了内部排查。他是否真的可信？其三日后之卦……”

“夜枭”冷笑一声，眼中寒光闪烁：“卦自然要算。若他算得准，证明确有价值，留着他，或有大用。若算不准，或敢耍花样……”他没有说下去，但杀意已不言而喻。

陈朔心头一凛，果然，“夜枭”并未完全相信他，仍在试探。而且，沈府内部果然有“暗云”的眼线！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几不可闻的脚步声，自身后不远处传来！

陈朔浑身汗毛瞬间倒竖！有人靠近！是巡逻的暗哨？还是……他被发现了？

他当机立断，不再停留，身体如同壁虎般沿着绳索迅速滑下，落地无声，随即一个翻滚，藏入一堆废弃的木料之后，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

几乎在他藏好的同时，一道黑影出现在他方才悬挂的气窗之下，警惕地四处张望了片刻，似乎并未发现异常，这才缓缓踱步离开。

好险！陈朔暗松一口气，知道此地不可久留。他最后看了一眼那透出微弱光线的气窗，将“玲珑匣”、“燕子矶”、“三日后戌时”这几个关键信息牢牢刻印在脑中，随即借着阴影掩护，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撤离了这座危机四伏的废弃漕仓。

月色清冷，照着他疾行回府的身影。今夜之行，虽险象环生，但收获巨大。三日后“夜枭”的考题，他已有了答案的雏形。

然而，更大的风暴，也即将随着那批神秘的“玲珑匣”，一同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