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辛遥第一天来农机站报到的日子。她深吸一口气,敲响了站长办公室的门。
里面传来一声和气的“进来”。
周站长正戴着老花镜看报表,一见是她,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笑容满面地站起身:“哎呀,小辛来了?欢迎欢迎!可算把你给盼来了!快坐快坐!”
他热情地招呼着,顺手就拿过暖水瓶给她倒水。
“手续的事不着急,先喝口水。”
“谢谢站长。”辛遥双手将介绍信递过去。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四个口袋干部服、面相精明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辛遥身上扫了一圈,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老周,这就是新来的技术员?”
“哎,老徐你来得正好。”
周站长脸上笑容不变,熟练地打着圆场,“来来,小辛同志,这位是徐副站长,主要负责站里的后勤和采购。”
“徐副站长,这位就是辛遥同志,县技术比武的第一名,还改进了播种机,非常优秀啊!”
“徐副站长,您好。”辛遥不卑不亢地问好。
徐副站长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说:“年轻人有冲劲,敢闯敢干,好事儿。不过咱们站里活儿杂,又脏又累,光有技术可不行,还得能吃苦,从最基础的干起。王师傅那边正好忙不过来,你去正合适。”
语气里的轻慢意味,谁都听得出来。
周站长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连忙打岔:“啊对对,熟悉基础很重要。走,小辛同志,我先带你去办公室安顿下。”
办公室和张技术员一间,老熟人见面,让辛遥放松不少。
“哟!小辛来啦!”张技术员一见她就乐呵呵地站起来,指着靠窗一张擦得锃亮的办公桌,“给你预备的,这位置光线最好!”
“谢谢张技术员。”辛遥感激一笑,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对面那张空着的桌子上。桌面干净,但一角放着几本厚重的技术书籍和一个军用水壶,显示着主人的存在。
“那是陆顾问的位置,”老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打趣道,“你俩定亲可还没请我吃喜糖呢!”
辛遥脸颊微热,低下头整理自己的东西。
安顿好后,老张带着辛遥去维修车间熟悉环境。一进门,混杂着机油、金属和汗水的熟悉气味扑面而来,但这里的规模和气派,远非她大队那个小仓库可比。
“大家手头活儿先停一下!”张技术员高声招呼,车间里叮叮当当的声音渐歇,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给大伙儿介绍介绍,咱们站新来的技术员,辛遥同志!县里技术大比武的头名,改进播种机的大功臣!以后就在咱们这儿工作了,大家欢迎!”
掌声响起来,但稀稀拉拉,夹杂着窃窃私语。
辛遥之前临时借调来农机站时,其实已经跟不少人打过交道了,但都是点头之交。这次正式报到,自然心情又不一样。
也有一些目光带着审视,对她的到来并不欢迎。
在这样一个男同志占绝对主导的工作环境,她作为一个中途闯入者,唯一的女同志,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一个二十出头、脸上带着机灵劲儿的小伙子就凑了过来,挠着头嘿嘿一笑:“辛技术员,你可真厉害!比武那天我在场,你修那柴油机,手稳得跟老师傅似的!我叫李刚,以后有啥跑腿打杂的活儿,尽管叫我!”
他态度真诚,眼神里带着纯粹的佩服。辛遥心里一松,报以微笑:“谢谢你,李刚同志,以后请多指教。”
李刚的出现,像在略显沉闷的水面投下了一颗石子,带动了几个年轻学徒也围过来打招呼,气氛活跃了不少。
徐副主任说的老王师傅,约莫五十多岁,面色严肃,只是从柴油机后面抬了下眼皮,瞥了辛遥一眼,含糊地“嗯”了一声,就又埋头继续手里的活儿,态度十分冷淡。
辛遥也不在意,她知道,在这个凭手艺说话的地方,尊重得靠自己挣来的。
老张还得去县城办事,交代了辛遥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辛遥安静地站在一旁,观察老王师傅的操作,熟悉各种工具和配件摆放的位置,偶尔在小本子上记下要点。
很快,一个社员心急火燎地推着一台熄火的195柴油机进来:“王师傅,快给看看吧!地里的苞谷都快旱蔫了,就指望着它抽水呢!”
老王师傅放下手里的活,过去捣鼓了半天,拆装了几处,机器却像死了似的,毫无反应。他额角冒出汗珠,脸色越来越黑。
“是不是油路堵死了?”李刚小声嘀咕一句。
“闭嘴!你懂个屁!”老王师傅正没好气,吼了一句,车间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辛遥走上前,专注地检查了发动机的几个关键部位,伸出手指在油管接口附近极其隐蔽的地方轻轻一抹,指尖沾上一点极细微的胶状杂质。
“王师傅,不是大问题。是油品里的杂质氧化结胶,堵塞了滤网。清洗滤网,疏通油嘴,最多半小时就能好。”辛遥的语气十分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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