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收已然结束,麦粒都入了仓。
大队召开了夏收总结会,除了表彰先进,会上更多的还是总结问题。
几个老把式把播种机给骂惨了。
今年的收成还能看,但全是后期肥水和人力跟上的,播种那会儿可真是遭了大罪。
大队那台播种机,播麦种的时候深一脚浅一脚,稀的地方缺苗断垄,密的地方苗挤苗,间苗费老鼻子劲了,白白糟蹋了不少好麦种。
稀苗疙瘩苗,费种又费工!
“稀苗疙瘩苗,费种又费工……”辛遥默默地嚼着这句话,这抱怨她听过无数次,这一刻听来却尤其刺耳。
她微微蹙着眉,阳光透过仓库的小窗照在她脸上,能看见细小的绒毛和专注时光彩内蕴的眼眸。
粮食有多珍贵,没挨过饿的人永远不懂!
会后,她钻进了农具仓库,围着那台马拉播种机转了两圈,目光落在了那个黑乎乎的排种器上。
就是它了,所有抱怨的根源。
她找来工具,耐心地将其拆卸下来。
油泥和锈垢黏连在一起,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清洗干净后,她拿着这个铁疙瘩,坐在窗边反复端详。
她发现这老式排种器全靠一个简单的刮板控制下种量,既容易卡种,又经常漏种,这才造成了播种量忽多忽少。
“要是能有个更精准的控制机构就好了……”
树荫下,几个老农正在歇晌,抽着旱烟闲聊。
辛遥拿着播种机的排种器凑了过去,“各位叔伯,你们老说这种机不好使,都怪这铁疙瘩。你们瞅瞅,它为啥就弄不匀呢?要是能改改,该咋弄?”
老农们来了兴致,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咋弄?这玩意儿没数呗!就得让它学聪明点,一转齿牙就带出定量的籽儿,不能多也不能少!”
“对!别跟现在似的,一会儿哗啦啦下一大片,一会儿又抠抠搜搜不出种!”
话虽粗糙,却字字珠玑。
精准、均匀、可靠——这三个是最核心的要求。
她的眼圈微微泛青,但眼神却越发明亮。
夜深人静,油灯如豆。
辛遥独自坐在维修点的桌前,摒弃杂念,将手掌轻轻贴在冰凉的排种器上。同时,又吸收了一滴小葫芦内的泉水。
闭目凝神间,一个精巧的立体结构在她意识中缓缓展开——种室的轮廓、排种轴的转动轨迹逐渐清晰。
她的感知能力天然就能理解机械的秩序。
于是,她尝试着在意识中模拟排种器工作时的场景,想象着种子如何从狭小的排种器内翻滚着,由排种口掉落……
这需要她非常专注,就好像她自己就要化作一粒种子,历经一遍播种的过程。
整个过程就像慢镜头回放一样,把每一个机械运作的环节一一复现。
就这样来回模拟几次之后,她终于发现了这个秩序世界中,那些仿佛不和谐的地方,和带来这些不和谐的零件。
她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右掌心的胎记传来隐隐的温热感,这是精力在快速消耗的征兆。
但她内心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兴奋。
她心里有个大胆的构想,打算用齿轮传动来精确控制排种量。她用木炭在废纸上画出了歪歪扭扭的草图,但涉及到具体的结构设计,她却犯了难。
知识储备不足,让她无法把自己的所想,付诸于现实。
犹豫再三,她揣着那个排种器和草图,去找了陆沉舟。
陆沉舟正在宿舍里看书,见她来了,便放下书卷。
辛遥有些不好意思地把东西拿出来,快速讲了自己的想法和困惑,末了添了一句:“我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了?就这么个小东西……”
陆沉舟没有立刻回答,他拿起那个磨损的排种器,仔细看了看内部结构,又展开那张涂改了不少的草图,目光专注地扫过每一处。
片刻后,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遥遥,你抓住了播种作业中的一个关键问题。用齿轮传动来控制排种量,这个思路很巧妙。”
“如果成功,不仅能解决播种不均匀的问题,还能大大节省麦种。”
他拿起笔,在辛遥的草图上一边修改一边讲解:“你看,主动轮和从动轮的齿比要这样计算,才能确保每转动一圈带出定量的麦种。”
“排种舌的开口角度也要调整,既要保证下种顺畅,又不能漏种……”
他从理论角度给予了坚实支撑,计算了不同齿比对应的下种量,分析了齿轮啮合的最佳角度。辛遥听得茅塞顿开,原先模糊的想法瞬间变得清晰。
有了理论支持,辛遥干劲十足。她拉着陆沉舟去找张技术员和站长。
站长看着摊开草图,皱了皱眉:“小辛啊,这啥呀?……”
当辛遥阐述清楚这是改进版播种机,并且极具价值——能为公社节省的大量麦种和间苗人工时,张技术员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
“啥?能让每亩节省至少三斤麦种?还能省下间苗的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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