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头顶的阳光明晃晃,辛遥却觉得浑身发冷。
她凭真本事挣来的荣誉,没能成为护身符,反而把她变成了立在风口浪尖上的活靶子。
在这个年代,一个女人想单单靠“技术好”站稳脚跟,远远不够。
她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街道上,一时不知道要去向何方。
就在这时,一辆自行车摇着铃铛,飞驰着从她身边擦过,带起一阵尘土。
前方不远处,一位正背着巨大竹筐蹒跚前行的老人被车把一带,“哎哟”一声,踉跄着摔倒在地,筐里晾晒的干草药撒了一地。
辛遥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快步冲上前。
“您没事吧?”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去搀扶老人。
老人抬起头,辛遥愣住了。
是榆林大队的顾伯。独居在山脚下,性情孤僻,几乎从不与人来往,村里的小孩都有些怕他。
前世,也是今年,那个大雪纷飞的年关,陆沉舟刚刚车祸身亡,半疯的母亲不知什么时候跑出了家门,夜里寒风呼啸,辛遥麻木地行走在田地间,呼喊着寻找赵秀兰……
在那个最绝望的时刻,是这个老人拉了她一把,帮她一起找到了快冻僵的妈妈,抬回了老人的家,给了两人一碗热乎乎的红薯汤……
那时的她,其实已经不想活了,如果不是顾伯……也许,那一夜,就是她和母亲的死期了吧……
这一点寒风凄厉中的暖,支撑着她又活了下去。
“顾伯!摔着哪儿没有?快让我看看。”
辛遥的声音急切,不由分说地检查老人的手脚,发现只是手掌擦破了些皮,这才稍稍放心。
顾伯似乎不习惯与人这样亲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窘迫,摆着手,声音沙哑:“没事……没事……我自己能行……”
辛遥却不由他分说,利落地将散落的草药捡回筐里,然后一把将那个沉甸甸的背筐背到自己身上。
“顾伯,这筐太沉了,我送您回去。”
老人张了张嘴,想拒绝,但看着辛遥那不容拒绝的样子,最终沉默地点点头,默默地走在她身后。
一路上无言。
辛遥心中的滞涩,却在这沉默的中,一点点活泛过来。
将顾伯送回家后,辛遥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她回到大队部安排的劳动地点,和几个年纪相仿的姑娘一起给新栽的苗圃除草。
休息间隙,和她关系不错的李红英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遥遥,我跟你说个事儿,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见那个邹隽了!”
辛遥拨弄着锄头的手一顿。
“看见就看见了,有什么稀奇。”
李红英急得跺脚,“哎呀,不是!我看见她躲在村口那棵老槐树后面,探头探脑的,一看就是在等人!”
“结果你猜怎么着?没过一会儿,陆技术员就从公社那边过来了!她一下子就蹿出去了,堵着路跟陆技术员说话,笑得那叫一个甜哟……就是陆技术员好像没怎么搭理她,走了。”
邹隽!堵陆沉舟!
李红英后面叽叽喳喳说了什么,辛遥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怎么把这件事忘了!前世,再过不久,五月小满那天晚上!
就是邹隽,为了争夺一个回城名额,不惜铤而走险,精心策划了一场“夜闯宿舍”的戏码,企图用清白污蔑陆沉舟,逼他就范。
这事说起来有些绕。
小满那天夜晚,本该是辛遥和张国强巡逻。
邹隽掐准了他俩巡逻的路线和时间,专门等到他们快到陆沉舟宿舍的点,敲开了陆沉舟的房门,闯了进去……
再等他们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扯坏自己衣服,捂着胸口,哭着冲出来……她都不用开口,唯一要做的,就是确保民兵看清自己的脸。
这样,辛遥和李根生,就是她最好的见证人。
半夜,女知青被扯坏了衣服,哭着从陆沉舟宿舍跑出来……
只要等着两个巡逻民兵把这事汇报给大队,到时候,陆沉舟要么被打成流氓罪,要么如邹隽所愿,承认两个人正在搞对象,大事化小。
这是唯一解,除非陆沉舟想去坐牢!
只可惜邹隽算中的开头,却料不到结局。
因为,就是那么凑巧,半路上张国强肚子痛,要去方便,大队院子这块也安全,辛遥就放心地独自过去巡逻了。
她不仅亲眼看见邹隽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地哭着从陆沉舟的屋里跑出来……她还亲眼看见了她趁着陆沉舟不备,强闯进了宿舍。
把邹隽精心设计的这一出好戏,从头看到了尾。
除非她是个傻子,才看不明白,这是邹隽栽赃陷害陆沉舟。
就算没看到全过程,辛遥也相信陆沉舟做不出来这种事,这个人太冷太傲,不屑于用这种手段。
更何况,就邹隽整天围着陆沉舟倒贴的劲头,还需要用这种手段吗?!
邹隽呜呜咽咽哭着跑出来,故意抬头和她对视片刻,才跑远,自以为万无一失。
而陆沉舟,一脸铁青地站在门口,沉默了片刻,才十分难堪地对她开口:“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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