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脖子短,眼瞅着麦苗返青,叶片都渴得打了蔫,急需灌浆水,天却干得冒烟,地皮裂开细小的口子。
榆林大队仅剩的那台老式柴油抽水机,成了全队的命根子。大队安排社员们三班倒,日夜不停地守着它给麦地浇水。
可这铁疙瘩偏偏在这节骨眼上趴了窝!
“咋回事?咋又不转了?”
“刚才还响得好好的,噗嗤几下就没声了!”
“完了完了,这地再浇不上水,今年的麦子可就悬了!”
几个负责抽水的社员围着那台沉默的机器团团转,这里摸摸,那里敲敲,可它就像死透了似的,毫无反应。
空气里弥漫着柴油味、汗味和一种无声的焦灼。
支书辛向荣闻讯赶来,背着手,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重重叹口气:“这铁疙瘩玩意儿,咱也摆弄不明白啊!”
会计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大声喊道:“支书!支书!陆顾问来了!刚到的大队部,我给请过来了!”
“大家快让让,快让让,让陆顾问帮着看看。”
辛支书乍着两只胳膊赶人,“陆同志,辛苦你了。”
对着陆沉舟,支书十分客气。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陆沉舟走了过来。
他万年不变的面无表情,目光冷冷地扫过现场,原来的嘈杂和焦灼,就一瞬清空了。
点头致意后,他没有废话一句,直接拿出随身携带的工具,就开始检查。
动作轻快,每一步都带着沉稳。
社员们的心,稍稍落回肚子里一点——这个难以亲近的陆顾问,看起来却难得的可靠放心。
辛遥也挤在人群前面,看着那冰冷的铁疙瘩,有心想试试自己的感知能力。
找到一个视线死角,她下意识地凝神,将手悄悄搭在冰凉的水泵外壳上。
——目前为止,她的感知能力,只对收音机和拖拉机起作用,其他物品都没有反应。
她猜测,也许这种超级感知能力,只能作用于机械类、电子类的工业设备。
这台水泵,正好可以试试看。
果然!
一幅水泵的立体机构图在眼前展开,而她的感知似乎被局限在特定大小的区域内,就好像黑暗中,手电的光只照亮了眼前的方向。
她尝试着将感知慢慢移动,去探索水泵柴油发动机的世界。
忽然,一种强烈的不协调感瞬间刺入她的感知——
柴油机本体运行似乎问题不大,但那种动力传递的阻塞感却异常清晰,来自它与水泵连接的部分。
像一个壮汉被掐住了脖子,有劲使不出。
她抬眼瞅了瞅陆沉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眼看着陆沉舟埋头检查,还没什么头绪,辛遥一咬牙,紧张地清了下嗓子,对着蹲在旁边的支书说:“支书……柴油机劲儿好像挺足,是不是……泵里头憋住了?”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支书瞪了辛遥一眼,心想着,跟我说干啥,我要能知道你说的是啥,我就能修了!
陆沉舟检查油路的动作顿住了,锐利的目光倏地投向她,让辛遥几乎想立刻逃跑。
他极快地思考了一瞬,然后立刻采纳了辛遥的意见。
“有道理。优先检查联轴器和泵体密封。”
他声音听不出喜怒,然后冲着辛遥抬了抬下巴,“大号扳手,给我。”
“噢!”
辛遥悬着的心,咚的一声落回实处。
拆卸精密部件需要极度耐心,辛遥不敢再打扰,默默蹲在旁边听吩咐。
“内六角。”
“撬棍。”
“手电,照这里。”
他言简意赅,辛遥下意识地跟上,递工具,打光,甚至在他需要时,下意识地伸手扶稳微微晃动的部件,配合得天衣无缝。
准备拧一个六角螺丝,陆沉舟还没开口,辛遥就下意识地把扳手递了过去。
两人都愣了一下。
她好像总是能猜出他下一步要做什么,陆沉舟极快地瞥了这个姑娘一眼。
在判断石棉盘根的压紧程度时,陆沉舟凭借经验有些不确定是否均匀。
“左下角再紧八分之一圈。”
辛遥几乎是脱口而出,她的指尖能感知到那细微的应力差异。
陆沉舟看了她一眼,没有犹豫,用扳手精准地施加力道。
“噌。”一声极轻微的螺丝归位的金属摩擦声。
“好了。”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一瞬间的寂静。空气里只剩下机油味和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陆沉舟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吐出一个极简短的字:“你,很好。”
丢下这句话,陆沉舟一阵不自在,立刻转身去检查机器,只留下一个冷峻的背影。
这句话像一把破冰的小锤,轻轻敲裂了辛遥心口那层厚厚的冰壳。重生之后,她第一次在面对他的时候,感觉到一丝放松。
最后的装配完成。
启动摇柄,柴油机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喷出一股黑烟,随即“突突突突……”地轰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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