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录：三界笑谭 第2章 饕餮餐厅的午夜外卖

张灵溪回到阳间时，人间已过去半个月。

血池地狱的“健身改造营”试点出乎意料地成功。那些原本暴戾凶悍的恶魂，在钟馗“魔鬼教官”式的操练和积分减刑的激励下，竟然渐渐找到了“鬼生新目标”。有恶魂在“血池负重游泳”中突破了个人记录，兴奋得仰天长啸（虽然发不出声音）；有恶魂沉迷于“刑具力量训练”，把原本用于折磨的石磨举出了新的地狱纪录；甚至还有几个恶魂在“忏悔冥想”后主动交代了生前未被发现的罪行。

阎罗殿观察团参观后，虽然对“健身房”这个称谓颇有微词，但改造效果数据摆在眼前——第七监区恶魂的怨气指数平均下降37%，主动认罪率提升50%，监区秩序良好，无一起暴力冲突。最终，阎罗殿决定扩大试点范围，并正式任命钟馗为“地狱改造总局特别顾问兼总教官”，张灵溪则获得了一枚“地府友好协作者”的令牌，可以在需要时调用部分阴司资源。

带着这枚沉甸甸的黑色令牌和钟馗塞给他的一坛“忘川陈酿”（说是庆功，实则想让张灵溪帮忙在人间卖掉换新款游戏机），张灵溪通过阴阳通道回到了江城。

研究会那边，张清源对他的地府之行成果很满意。“地府友好协作者”的身份，让张灵溪在研究会内部的价值进一步提升。他依然保持“编外顾问”的身份，但活动限制放宽了许多，可以相对自由地行动。

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白天上课（落下的课程需要恶补），晚上偶尔处理研究会转来的小规模灵异事件，周末去周明远教授那里喝茶聊天，交流医术与道法心得。

平静持续了不到一周。

一个雨夜，张灵溪刚结束晚自习回宿舍的路上，手机震动，收到一条加密信息。发信人Id显示为“山海关察者”。

“张灵溪先生，冒昧打扰。近期多地出现《山海经》异兽遭猎杀事件，猎杀者使用现代科技与古老禁术结合的手段，目标明确，手法专业。疑似有组织、有预谋的‘异兽狩猎行动’。三日内，已有‘当康’（丰穰之兽）、‘文鳐鱼’（见则天下大穰）确认遇害，‘狰’（辟凶之兽）重伤逃脱。”

“我等异兽族群隐匿人间千年，本与世无争。今逢大难，急需援手。知先生曾护持校园、协理地府，心怀仁念，能力卓绝。恳请援手调查此事，护我族类周全。”

“若愿相助，可于明夜子时，至‘饕餮轩’餐厅（地址附后），报暗号‘山海无恙’。必有重谢。——山海关察者 敬上”

信息后附着一个地址：江城市古文化街深处，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

张灵溪盯着手机屏幕，眉头微皱。《山海经》异兽？隐匿人间？猎杀？这些只在古籍和传说中存在的生物，竟然真的存在，而且就生活在现代社会？还被猎杀了？

“钟爷，您怎么看？”他在识海中问道。

钟馗的声音带着几分讶异和凝重：“《山海经》异兽？老夫当年倒是抓过几只祸害人间的，但大多数异兽性情不算凶恶，只是长得怪了点。它们能隐匿至今不为人知，必有特殊的藏匿法门。如今被人精准猎杀……怕是有人盯上了它们身上的‘东西’。”

“什么东西？”

“异兽不同凡兽，其血肉、筋骨、乃至气息，都蕴含着特殊的‘法则碎片’或‘天地灵气’。”钟馗解释道，“比如‘当康’，其肉食之可增农田肥力；‘文鳐鱼’的鳞片能卜算丰歉；‘狰’的角可破邪祟。这些东西，对某些不走正道的修行者，或者搞歪门邪术的家伙来说，是绝佳的材料。更别提……有些古老记载提到，集齐特定异兽的精华，可能施展一些禁忌的仪式或炼制邪器。”

张灵溪心头一沉。如果真是这样，那这绝不是简单的偷猎，而是有更深层目的的阴谋。而且，对方能精准找到隐匿的异兽，并使用现代科技与禁术结合的手段，背景绝不简单。

“去吗？”他问。

“去！为什么不去？”钟馗来了兴致，“正好见识见识那些老古董们现在混成啥样了。再说了，敢在老夫眼皮底下搞这种勾当，不管是人是鬼，都得揪出来！”

第二天晚上十一点半，张灵溪按照地址找到了古文化街深处的那条小巷。

巷子很窄，两侧是斑驳的老墙，尽头是一扇不起眼的木门，门上挂着一块褪色的木匾，用古朴的篆书写着“饕餮轩”三个字。门口连盏灯都没有，若非刻意寻找，很容易错过。

子时整，张灵溪抬手敲门。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条缝，一只圆溜溜、泛着金属光泽的“眼睛”从门缝后探出，上下扫描了他一遍。那是某种精密的电子眼，但外壳上却雕刻着细密的云纹。

“暗号。”一个机械合成的女声传出，但语调有些古怪，带着点……娇滴滴的委屈感？

“山海无恙。”张灵溪道。

门缓缓打开。门后不是餐厅大堂，而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灯光昏暗的楼梯，铺着厚厚的地毯，两侧墙壁挂着些抽象的现代画。

“请随我来。”那个机械女声从墙壁上的扬声器传出，“老板在等您。”

张灵溪走下楼梯，空气中飘来一股复杂而诱人的香气——是几十种顶级食材混合烹饪后产生的，令人食指大动的味道，但隐隐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野性气息？

楼梯尽头，是一扇厚重的橡木门。门自动滑开，眼前的景象让张灵溪一怔。

这是一个极具现代感与奢华气息的私人餐厅包厢。整体是暗金色与深胡桃木的色调，中央一张可容纳二十人的长条形餐桌，桌面是整块的黑色水晶。天花板上垂下水晶吊灯，柔和的灯光洒在墙壁上那些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艺术品上。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坐在餐桌主位上的那个人——或者说，存在。

他看起来约莫四十岁，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暗红色丝绒西装，戴着金丝眼镜，面容儒雅，甚至有些书卷气。但当他抬起头，看向张灵溪时，那双眼睛……瞳孔深处，似乎有一个微型的、不断旋转的黑色漩涡，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和注意力。

“欢迎，张灵溪先生。”男人起身，微笑着伸出手，“我是这家餐厅的老板，也是这次委托的发起人之一。你可以叫我……‘陶老板’。”

张灵溪与他握手，感觉对方的手掌温暖而有力，但皮肤下似乎有一种异常的“厚重感”，仿佛那不是血肉，而是某种密度极高的物质。

“陶老板。”张灵溪点头致意，“‘山海关察者’是您？”

“是我们。”陶老板示意张灵溪入座，“一个松散的小群体，由几位还算有点影响力的‘老家伙’牵头，关注着山海族裔在人间的生存状况。我嘛，算是联络人之一。”

这时，包厢侧门打开，一个穿着女仆装、但头上竖着两只毛茸茸长耳朵的年轻女孩，推着餐车进来。她的眼睛是漂亮的琥珀色，看人时带着几分好奇和胆怯，身后……似乎还有一条蓬松的大尾巴在轻轻摇摆？

“这是小狸，我们餐厅的服务员。”陶老板介绍道，“也是‘狸力’一族的孩子，擅长土木工程，但更喜欢当服务员。”

小狸朝张灵溪腼腆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然后开始麻利地从餐车上端出一道道菜肴，摆放在桌上。

菜肴极其精致，有些张灵溪根本叫不出名字。有的如琥珀凝脂，有的似云雾缭绕，有的散发着奇异的果香，有的则闪烁着点点星光。每一道菜的摆盘都堪称艺术。

“请不用客气，边吃边聊。”陶老板亲自为张灵溪倒了一杯金色的液体，液体在杯中缓缓旋转，散发出醇厚的酒香和某种清新的草木气息，“这是‘甘露酿’，取昆仑虚边缘的晨露，配合几种灵草发酵而成，对修行者颇有裨益。”

张灵溪没有立刻动筷，而是直接问道：“陶老板，关于猎杀事件，您知道多少？”

陶老板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放下酒杯，叹了口气：“知道得不多，但很糟。大约两个月前开始，我们陆续接到各地同族的求救或……死讯。一开始是个别案例，我们以为是偶然。但最近频率突然升高，而且目标都是那些具有特殊‘象征意义’或‘实用价值’的族类。”

他手指在桌面上一点，一幅全息地图投射出来，上面标注着几个红点。

“当康，在晋中一处私人农场被猎杀，尸体被取走大部分血肉和一根獠牙，现场残留着高强度电流灼烧和某种符咒灰烬。”

“文鳐鱼，在东海近海一处隐秘珊瑚礁遇袭，被一张特制的‘禁法网’捕获，强行剥离了所有鳞片后弃尸，鳞片全部被带走。”

“狰，在川西山林中遭遇伏击，重伤，凭借本命神通逃脱，但一只角被折断带走。它现在躲藏在一位老朋友那里养伤，情况很不乐观。”

陶老板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凶手非常专业，他们清楚目标的习性、弱点、出没地点。使用的装备结合了最先进的追踪技术、能量武器，以及专门针对异兽能量场和神通的古代禁器。我们怀疑，他们有一个完善的数据库，甚至可能……有内部信息来源。”

“内部信息？”张灵溪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

“山海族裔隐匿人间，虽然彼此有联系，但为了安全，很多族人的具体栖息地是保密的，只有少数几个核心联络人知道。”陶老板的眼神变得锐利，“而遇害的当康、文鳐鱼、狰，它们的隐匿地点，恰好都在一份……‘内部通讯录’上。这份通讯录，只有包括我在内的七个元老级成员有完整版本。”

“您怀疑有内鬼？”

“不得不怀疑。”陶老板苦笑，“但我们自查过，暂时没发现谁有明显问题。也可能是通讯方式被更高明的手段窃取了。无论如何，情况危急。我们这些老家伙虽然有些本事，但大多不擅争斗，更不熟悉现代科技战。所以，我们需要一个既懂修行、又了解现代世界，而且值得信任的外援。”

他看向张灵溪：“张先生，你在处理‘地脉之胎’和‘地狱暴动’时展现出的能力、智慧和……嗯，‘创新思维’，让我们印象深刻。更重要的是，玄冥子道长和我们几位有些交情，他的徒弟，我们信得过。”

师父？张灵溪有些意外。师父的人脉还真是又广又杂。

“我需要做什么？”张灵溪问。

“调查猎杀者的身份、目的和手法。”陶老板沉声道，“尽可能地阻止接下来的猎杀，保护那些被列为目标的族人。我们会提供已知的情报、可能的嫌疑人名单，以及……必要的协助。”

“协助？”

陶老板拍了拍手。

包厢另一侧的门打开，走进来两个人。

左边是一位穿着笔挺西装、笑容无懈可击的英俊青年，但他的眼睛是奇异的竖瞳，舌头偶尔会不自觉地快速吞吐一下。

“这位是‘讹’，讹兽一族的佼佼者。”陶老板介绍，“目前在‘安心宝’大型金融集团担任高级客服经理，最擅长……嗯，语言艺术和信息处理。他将协助你进行情报分析和交涉。”

讹兽青年微笑着对张灵溪点头：“张先生，幸会。以后有关谈判、套话、或者需要忽悠人的活儿，尽管找我。保证让对方听得心花怒放，然后不知不觉把底裤颜色都告诉你。”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和说服力。

右边则是一位身材高挑火辣、穿着红色皮衣皮裤、画着烟熏妆的冷艳女子。她嘴里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细长香烟，眼神慵懒中带着野性，双手环抱，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这是‘腓腓’，腓腓族。”陶老板继续介绍，“目前在‘悦心坊’高端心理会所担任首席心理咨询师，专治各种心理创伤、压力过大、抑郁焦虑。当然，她也很擅长……让人‘放松’到说出所有秘密。”

腓腓女子瞥了张灵溪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小道士，看起来压力不大。不过要是哪天想不开，可以来找姐姐聊聊，给你打个八折。”她的声音沙哑性感，仿佛带着钩子。

一个擅长忽悠的客服，一个擅长心理操控的治疗师……这组合还真是“专业对口”。张灵溪心里吐槽。

“另外，我已经通知了几位近期可能处于危险中的族人，让他们提高警惕，并向你开放紧急联络渠道。”陶老板说着，递给张灵溪一部特制的手机，“这里面有加密通讯程序，可以直接联系到我们几个，以及一些愿意提供帮助的族人。他们的资料和可能的风险评估也在里面。”

张灵溪接过手机，入手微沉，材质特殊。

“报酬方面……”陶老板刚要开口。

张灵溪抬手打断：“报酬先不急。如果真如您所说，这是针对古老族群的系统猎杀，背后可能涉及更大的阴谋。阻止它，本身就是在维护某种平衡。我会尽力。”

陶老板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玄冥子收了个好徒弟。不过报酬还是要给的。这样吧，在你调查期间，饕餮轩对你全天候开放，所有消费免单。另外，我可以承诺，在不违背原则的前提下，山海族裔欠你一个人情。我们这些老家伙，有时候还是有点用处的。”

饕餮轩免单……张灵溪想起刚才那令人惊艳的菜肴和“甘露酿”，忽然觉得这报酬似乎也不错。

“对了，”陶老板似乎想起什么，指了指桌上，“这些菜，都是我用一些‘边角料’和普通顶级食材做的，绝对合法合规，放心吃。真正的‘好料’，现在可不敢轻易拿出来，怕惹麻烦。”

张灵溪这才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最近的那道“云雾肉”。入口即化，鲜香难以形容，一股温和的暖流瞬间蔓延四肢百骸，连之前在地府消耗的精力都恢复了几分。

好东西！

他不再客气，一边品尝着这前所未见的珍馐，一边开始和陶老板、讹兽、腓腓详细讨论已知线索、可疑目标、以及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窗外，夜色深沉。

一场关乎古老存在与现代阴谋的追踪与守护之战，悄然拉开了序幕。

而张灵溪的“山海友人录”，也从今晚开始，逐渐丰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