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鹏”级战略运输机的内部空间,与其说是机舱,更像是一个高度压缩、集成度惊人的移动重症监护室与前沿指挥节点的结合体。李二蛋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一个散发着淡蓝色柔和光芒的生命维持维生舱内,周身缠绕、连接着数十条粗细不一、功能各异的管线与传感器,如同被蛛网包裹的核心,实时监测并维系着他每一丝微弱的心跳、每一次艰难的呼吸,以及那依旧脆弱不堪的灵魂波动。即使飞机采用了最先进的稳定系统和气压平衡技术,超音速飞行带来的持续过载感与外界气压的细微变化,依旧如同无形的锉刀,一下下刮擦着他敏感的神经和未愈的伤处。舷窗外是近乎永恒的极夜黑暗,唯有偶尔如同幽灵般掠过、变幻着幽绿与紫色光带的极光,提醒着他正以骇人的速度,逼近那片被冰雪永恒统治的生命绝地。
当“鲲鹏”在“希望”联合冰川营地那被狂风 sculpt 出的冰跑道上艰难降落后,一股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即便隔着维生舱壁、特制保温层以及厚重的防寒服,也如同附骨之疽般清晰地渗透进来。换乘特制雪地履带车前往“冰棺”站的最后一段路程,更是漫长而煎熬。车辆在深厚的雪原和冰裂隙间颠簸前行,窗外是吞噬一切的白,能见度低得令人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无情的冰雪抹去了所有色彩与生机,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如同亡灵的哀歌。李二蛋死死攥着口袋里那管仅有的【万能灵胶(劣质/时效型)】,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草草打包、随时可能在颠簸中散架的珍贵(?)易碎品,正被运往一个未知的、很可能有去无回的终点。
终于,在一片仿佛被巨人用斧头劈砍出的、巨大冰崖的背风阴影处,一个低矮的、几乎完全被厚达数米的积雪和冰凌覆盖、与周围惨白环境融为一体的建筑轮廓,如同沉睡的史前巨兽,悄然出现在履带车昏黄的车灯光束边缘。那就是“冰棺”站。它寂静无声地矗立在这世界的尽头,散发着一种与万年冰层同源的、死寂而古老的气息,仅仅是注视着,就让人心底发寒。
踏入站内,情形却与外部想象的破败与混乱截然不同。内部出乎意料地……“整洁”甚至可以说是“考究”。没有预想中的积灰、锈蚀和杂乱物品,空气虽然冰冷刺骨,却异常干燥纯净,带着一股奇异的混合气味——像是尘封数个世纪的古旧羊皮卷、某种清冷的檀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冰雪本身的凛冽气息。照明并非依靠电力,而是来自墙壁上镶嵌着的一些天然形成的、内部仿佛有液体流淌的幽蓝色水晶,它们散发出的冷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某个失落文明的隐秘祭坛,充满了不真实的诡异美感。
会面地点被安排在站内最大的一个房间,这里显然被临时精心布置过。一张看起来颇有年头的暗色木质长桌摆在中央,上面铺着浆洗得笔挺、毫无褶皱的白色亚麻桌布。桌面上,一套描绘着繁复金边花纹的东方骨质瓷茶具摆放得一丝不苟,一个古典银质浮雕茶壶正从壶嘴袅袅吐出温热的蒸汽,散发出红茶的醇厚香气。这场景,与窗外那个狂暴的冰雪地狱形成了荒诞而强烈的反差。
“时钟塔”的代表,已经在此等候。
那是一位看起来约莫四十岁上下,面容英俊,气质沉稳内敛的欧洲绅士。他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用料考究的黑色复古西装,雪白的衬衫领口系着完美的温莎结,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金丝眼镜,镜片后是一双湛蓝如阿尔卑斯山湖泊、却锐利得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眼睛。他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举止优雅从容,仿佛此刻并非身处南极冰盖下的废弃科考站,而是在伦敦某家高级俱乐部的橡木图书馆里。他身后,如同影子般侍立着两名沉默的随从,穿着类似中世纪苦修僧的深色罩袍,气息完全内敛,却给人一种如同磐石般不可撼动、又暗藏锋芒的危险感。
“下午好,尊贵的李二蛋先生。以及,周晴女士。”那位绅士站起身,用一口流利得近乎完美、甚至带着点古老牛津腔韵味的中文说道,声音温和醇厚,富有磁性,“我是‘时钟塔’十三人理事会的成员之一,阿纳托尔·德·维兰纽瓦。非常荣幸,能在如此……独特且令人印象深刻的环境下,与二位进行这次历史性的会面。请不必拘谨,入座吧。这是来自大吉岭特定庄园的顶级红茶,希望能略微驱散这片土地带来的刺骨寒意。”
这扑面而来的画风……与李二蛋脑海中预演过的各种剑拔弩张、诡秘莫测的超自然势力交锋场景,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这哪里是危机四伏的隐秘战线接头?分明是误入了某个欧洲古老贵族在自家城堡举办的、格调高雅的下午茶沙龙!唯一的区别,就是沙龙地点被任性妄为地搬到了南极冰层之下!
李二蛋在周晴和一名医疗人员的搀扶下,极其缓慢且艰难地坐到了阿纳托尔对面的高背椅上。他感觉自己这身沾着药渍、裹满绷带和固定夹板的病号服,与对方那身仿佛刚从顶级裁缝店出来的行头一比,活脱脱就是闯入白金汉宫乞丐与世袭公爵的区别,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搭调”和“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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