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奸 第74章 决断

“你若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还蠢得有救。”祁郢眸底的冷意积聚到了顶点，她的愚蠢让腹中的孩子还未出生就天生弱人一等，一想到这，就无法容忍这蠢妇。

到这儿已经是耐心用尽，他转身，大步而行，眨眼间就走没了影。

“陛下——”梅贵人声音再无过去的清脆婉转，凄厉的叫人心生酸涩。

到了外堂，他脚步也没有停留，一叠声的吩咐同时丢下。

“刘金贵，令人将梅贵人挪去后殿。”

“东配殿所有宫人都入慎刑司严加审问留下供词。”

“即日起，由皇后接管钟粹宫后殿一应事宜。”

他刚才在里面的声音也没有压低，所以孩子出生后就记入皇后名下众人自然都听见了。

苏令容目的达成，神色从容如旧，仿若事不关己，只在恭送皇上离开时，心头微怔，光线流转在他俊美的侧颜上留下不舍的阴影。

许执麓回去的路上，表情始终非常淡定，这事是到此为止了。

那香书和紫螺壳的来源连梅贵人自己都不清楚，布局之人岂会让人轻易抓住尾巴，顶多会有那么一两个废子罢了。

在门口迎着的樱草看到她后，立马眼睛发亮。

一进殿，就迫不及待问，“姑娘，梅贵人——”

“热水准备好了吗？”许执麓慢条斯理的往里走，对于她的好奇才不急于满足呢。

“好了，姑娘出门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我记着呢！

“还有我今天换下的首饰衣物全都处理了，不要了。”

临进浴房前许执麓还给萱草使了个眼神，后者会意，她的也丢，全都丢了烧了，反正她现在也不缺衣服！

许执麓一回来，芳若殿就忙动起来。

沉没在热水里的许执麓狠狠憋了一会儿气，从听郭若曼说梅贵人那边常进常出是玫嫔和宋美人等人，她就预感，皇后对这个孩子势在必得。

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仍让她从心底有一股子连自己都始料未及的恶心。

她们算计阿姐的时候，定是也如此，层层叠叠的阴谋，防不胜防……想到阿姐温婉的冲着她笑，说皇上会护着她，她给的信任，那个昏君到底还是辜负了。

阿姐……湿润的咸意泅开融入了水中。

大抵是泡久了有些累了，许执麓起身一着急，眼前一阵阵发黑。

“姑娘？”隔着帘子的樱草迟疑了下，小声道，“明日就是你的小日子，要不别泡了？”

“进来吧。”

樱草洗干净手进来伺候她穿衣，一面说道，“秦美人那边又送了帖子，邀娘娘竹香亭叙话，听她宫女传话说，是有些要紧话。”

冷静下来的许执麓思路清明，“她那边先冷着吧。”

未觉三夏尽，秋风疏忽起。

九月就要去五台山，她没有心思顾旁的了。

樱草不如萱草脑子转得快，但到今日也看出些端倪，许执麓从不让秦美人有机会接触小殿下，连郭若曼赶上的时候都能逗一下小殿下的，“姑娘这么不信秦美人？”

“我也说不清，小心点总没错。”

宫中除了炙手可热势绝伦的良贵人之外的第二人梅贵人，就这样成了众人暗地里的谈资，都在笑她蠢不可及，再好的福运也被作的稀烂。

又过了两日，皇上的谕旨也传告六宫，尚功局和尚寝局被裁撤，一应事宜并入内侍省后苑造作所。

至此，沿袭旧制的女官六尚局，继尚食局被御膳房和御药房取代，由殿中省掌管，原本尚寝局就内侍省接管了大部分职权，如今正式宣告裁撤，仅存的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对后宫内廷的管理已是大幅度弱化，连女官掌名，宦官掌实的格局都维系的摇摇欲坠。

而女官的任用和晋升本就是依赖年资和帝后宠信，女官前路暗淡，宫娥们自然比内监们势弱。

原尚功局和尚寝局的诸多女官之中少部分入了慎刑司能出来，大部分就至此匿迹，而宫女被发落，驱逐离宫还算幸运，更多的是充了宫中苦役……

事情到这儿仍没有查出个主谋，死再多也都是从犯，后妃们心里都清楚，还听说原尚功局的司珍进献梅贵人紫螺壳受刑致死都不肯认罪，只一味喊冤，而她的家人尽数入狱受讯，其母泣血哀求饶恕他们一家过犯，后闻得女儿死讯，其父堂堂男儿更是嚎啕大哭，以头抢地……

消息传入宫中也是令人唏嘘，却足够让她们警醒，有些错犯了，就不可饶恕。

景仁宫后殿。

因为前去内侍省讨要一个受了殃及充为杂役的宫女，李婕妤负气而归。

莺时屏退众人，才来到李婕妤身边，弯腰给她捶背，“娘娘，何必同他们动气，都是些趋炎附势的蠢货，可不值当。”

李婕妤面色仍是难看，她抚了抚鬓边碎发，刚走太快，险些松了发髻，过了会儿才沉声道：“燕语是燕辰的妹妹，我答应过他会代为照顾，好不容易把人从浣衣处弄到了尚功局，再过段时间就能调到我身边，现在……”

莺时叹了口气，她当然知道为这个事情李婕妤没少费心思，“奴婢早劝了娘娘，直接求皇上恩典，不过是讨个宫女，如何会不应？”

“你以为我现在还有机会吗？”

莺时心中一惊，心思流转，“娘娘的意思，燕语会牵扯到我们？”

“如今形势不好，”李婕妤低声道，“父亲即便武功赫赫，终年无寸功，却因承继卫国公，管着京中驻防，早已经再无可封。”

“若非如此，因何是她王荛萱封妃，而不是我李氏女？”

正是因为知道这点，父亲不让嫡女入宫，免得自讨无趣，还惹了君疑。

“不是因为她生了张好脸，只因她是左相之女。”

这些内情莺时也知道，她才替李婕妤难过，原本还以为皇上看重几分，即便想更上一层楼也未必不能。

“我今日走这一趟也不过是试试，”李婕妤眼神也冷了下来，“如今看那严中监的态度，怕是苏家和王家早就通了气，文官做事总是佯装风光霁月，内里却脏污不堪。”

虽然内侍省取缔了女官绝大部分的职权，但是内部也不是铁桶一块，内监背后也各有势力，太后治宫太过宽仁松泛，皇上才会一步步让宦官掌实权，女官失势是必然，聪明人哪里会等到棋子落定才算棋局……

“那些人要是做起恶来，耿直的武将哪里比得过？”

文臣武将的隔阂自古由来，要么文兴武弱，要么东风压西风，重武轻文。

所以一宫之内，各有派系不说，同是勋戚也分文武势力，错综复杂，至少在她看来皇上让皇后抚养梅贵人的孩子，是抬举文官。

莺时更觉心里发苦，李婕妤在家中不受重视，但被卫国公送入宫也没有怨言，如今不担心自己失宠长日难熬，反倒怕卫国公府受打压，家业难守……

“娘娘，燕语受了李家的恩，绝不会胡乱攀扯到娘娘的。”她还想说，皇上英明神武，早晚会看见李婕妤的好，她们还有机会，管皇后宸妃她们怎么算计，位份是位份，恩宠是恩宠，怎么不见她们去算计芳若殿那位？

看莺时都快哭出来了，李婕妤抿了抿嘴唇，不再细说，人只要落在那些人手里，就是把柄，甚至都不需要燕语开口，一封遗书便能将她卷入死局，扣上主谋的帽子，她苦笑着反过来安慰莺时，“武将家的女儿，没有弱的，我也不会坐等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