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奸 第167章 许家

许璪是看着三房的两位小侄女长大的，早些年为了生计，不善读书早早就放弃仕途之道而投身商道的他常年带着商队南下走货，而许父出事那年他更因为出海一趟滞后了大半年才得知消息，匆匆赶回京城……奈何为时已晚，无力回天。

后来也是因为这事他不再离京，改为在京城做些营生，后来许绾雉入宫，没过两年就因怀了皇嗣而封嫔，许璪便跟着得了个内侍省采办的活，对外称作皇商，许家四房也算是真正的支棱起来了。

而直到许执麓封妃，许璪又从皇商摇身一变有了官身，担任少府监统领的织染署丞的官职，织染署令见了他都恭敬的很，谁晓得哪天自己就从上司变为下属了呢。

“许川拜见堂姑姑。”

“许丞拜见堂姑姑。”

许执麓细致的看了看两个孩子的面相，许川是许家大房的长房长孙，也就是许执麓的大堂哥的嫡子，许执麓入宫前大堂哥就在外游学，只把长女留在家，儿子带在身边，所以这是她在许川周岁后第一次见他。

而许丞是许家二房所出，二房子嗣最薄只有一子，如今也只有许丞这一根独苗孙辈，舍得送到许执麓眼前相看，可见是存了心想要修复关系了。

小孩子跪不牢，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许丞就开始左右摇摆，许川到底是大一岁，还忍得住，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起来吧。”许执麓心中有了选择，许川伶俐，许丞憨实，各有所长，但考虑到二房的许二夫人那自以为精明，骨子里鄙薄敛财的性子，实不堪帮扶，若不是四房的堂弟还未成亲生子，而许家旁系也没什么好苗子，她倒是会多考虑考虑。

说来也是许家男丁薄弱，大房一子三女，二房独子，三房二女，四房一子一女，五房……已经没有五房了。

而许家旁支，也就是许执麓祖父兄弟姐妹早些年就关系疏淡，许执麓祖父的亲弟弟中年而丧，膝下无子，庶姐庶弟倒是有三四个，却在祖父过世后不常往来了……当然如今是走动起来了，但到底是隔着辈的亲戚，没多少情分了。

许执麓对如今许家的小辈也是这样的感觉，血缘关系犹在，情分却淡薄的可怜。

说不清是乏了还是想到了一些往事心中不愉，许执麓简单与许四夫人交代几句，择日让许川入宫来面圣，就让他们退下了。

许璪临走没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顾忌着彼此身份之别，他既是长辈也是外臣，到底是没说上什么话，带着沉重与复杂离开了。

许父的丧事是许璪一手操办的，那时候许执麓几度哭倒在灵堂前，都是他背回去的……四房念情知恩，尤其许四夫人善良待许执麓极好，怕她一人住着害怕，又触景生情，便让她住在四房六姑娘院里养病。

这份恩情她记在心里，也打算报在四房的两位小辈身上，只可惜四房的两个孩子都没有读书的天分，许六姑娘比她小六岁，自小就什么都不擅长，让许四夫人伤透了脑筋。

想着事情的许执麓才离开香玉亭就见御花园的主道上过来一行人，领头的高个少年竟然毫无避忌的冲着她的方向大步走着，他身后还追着两个内监，口中呼着：“永安郡王……”

许执麓思绪一乱，没头没尾的想到一句：六堂妹和小堂弟好在还不是傻子。

“参见良妃娘娘——”两位内监急急的行礼又想拦住并不懂礼仪的高个少年，但还是迟了。

“你长得真好看。”少年比许执麓高许多，直直的杵在道中间，说话间还笑起来。

爽朗又纯粹的那种傻笑，许执麓沉默了一瞬，眼前的傻大个名唤祁春，是前戎州王弃养在凤阳的幼子，也是薄氏暗中遣人照料才不至于把自己饿死的孙子。

因其身份尴尬虽被接回了京城，但几乎是毫无存在感，加上看着十六七岁，却心智如稚童，被欺负了也不懂，所以也没有人愿意搭理他。

当初若不是她建议祁郢封他为郡王，化解戎州王诸多义子遗祸，祁春也没有今日的衣食无忧。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许执麓不记得祁郢有召他入宫，遂开口询问。

如此简单的问题祁春还是想了想才回答她，“吃席，好吃的大席面。”

两位跟着他的内监悄然在抹汗，又不敢擅自开口替他作答，只把头低的更厉害了。

许执麓想了想，应该是刘太后的懿旨，召皇室宗亲入宫参加夜宴，寻常时候祁春都会被刻意排挤在外，但今日毕竟是天宁节，非同一般，祁氏宗令那边顾忌着皇太后的贤名，就也把他带进宫了。

“你喜欢吃席，是爱吃酒？”许执麓往前走了几步，祁春见状也跟上来了，他脑子反应慢，但是长得人高马大，走起来一步抵人三步。

“不吃酒，酒苦。”祁春有在很认真的回答问题，而从他硬朗的面相和那双不含丝毫伪诈的眼睛半点找出其父的痕迹。

“你看那是什么。”许执麓随手指了下路边的树。

祁春想也不想就回答，“大树，绿绿的叶子。”

许执麓点了点头，“那你说一棵树是先有树根还是先有树梢？”

眼里只看见树叶的祁春迟钝了一会儿，“树根不长叶子……树梢长叶子……是树梢！”

到这会儿为止，跟着许执麓的萱草等人都没有取笑他的意思，连打伞的，开路的宫人们也都非常平静，这让祁春非常的高兴，他也不懂为什么，就是傻笑个不停。

许执麓走出御花园，在分岔道上停了下，为他指了下路，“你走那边，我要走这边。”

她要回景仁宫，夜宴尚早，不是谁都惦记着吃席要赶早，祁春有些失落，“你要走了吗？”

已经辨析出他的痴傻有几分天生但更多的是缺乏后天的教导的许执麓笑了笑，“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祁春一下子开心的不行，“太好了，我很喜欢你！”

别的人不爱与他说话，还总说他是傻子，可他不是！

他不傻，他会好好吃饭，长高……长大，奶娘说的他和其他人一样。

“……”还隔着老远就听见这道声音的祁郢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天子气势骇人，把祁春吓得直往许执麓背后躲。

旁的人他或许不认识，但见了祁郢要怎么做他可是被人教过的，下意识的躲闪之后，又僵硬的噗通跪在地上了，话也不敢说，磕磕绊绊的以头磕地。

看着他长手长脚的做这样一串不协调的动作，许执麓莫名的觉得五味杂陈，她瞥了祁郢一眼，后者似乎也是第一次见祁春，但这不妨碍他不高兴，“一直没见你回来，朕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