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奸 第164章 柔情

许执麓听他扯的没边了，就没忍住回嘴：“君子言心，小人攻心，其道不同，其效自异哉！”

祁郢挑眉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

“偷看朕的批注？拐着弯骂人呢……”他这句话的批注写的是，小人没有羁绊又没有耻辱，何谈道与不道。

许执麓引用这句话骂他小人攻心，擅自揣度她。

“那你说，你是不是一日都不肯安生，太安生了嫌闷气？”

“五十步笑百步！”许执麓反唇相讥，“藩镇初平，就广屯粮，高筑墙，天下太平还想着攘外开拓……”

“千秋大业到你嘴里全变了味。”他搁在窗沿接雨的手已经湿到了手腕下方，但浮光锦的料子沾水不湿，水只能顺着衣袖慢慢流出蜿蜒的痕迹，她嘴里说着话，手指还在他掌心浅池里划拉，勾的他心窝熨贴，浑身都透出一股说不出的舒服。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到后面又不知怎么拐到天要落雨人也无力。

许执麓吟了句古诗句：“忽闻耳旁碎玉声，抬头始知天赐酒。”

祁郢闻而笑出声，“你是真馋酒。”

回味此句，越发喜爱，他只剩一只手抚着她下巴微抬。

许执麓没防备的还在说话，樱唇之内咽着香津，简直是菡萏含烟、幽昙带露之致……

他想，男人的嘴，究竟敌不过女人的嘴。

情不自禁的低头去就她的唇，两人像是照镜子，面贴面，却又是上下相反，他刻意温存，呷着她的香舌，窗框外的雨时而飘飞进来，雨丝凉凉的落在耳面，她的手指已经被他拖着十指紧扣，浅池的水也染湿了彼此掌心……

虽没有颠鸾倒凤之事，却也有偎暖依香之乐。

而这样黏黏腻腻下来祁郢如何放得开她，批折子也要搂在膝上温言软语。

他现在这年纪正是情浴十分旺盛的时候，不可一日无她陪伴的。

桃有万年子，人无百岁春，光阴迅速，不觉已是数日。

玫嫔被降为才人，褫夺了封号，迁出永和宫主殿，居于东配殿。

至此宫中少了一个嫔位娘娘，多了个林才人，原先伺候她的诸多宫人也只留下两位，而那位安娘更名为妙安也是其中一个，有这样一个长得比主子还出挑的宫女在身边，这位林才人竟全无嫉妒，反而去哪都带着她，有时候两人倚着阑干，玉面花容，互相掩映。

倒也是有些别致之处。

自从遣走了四位女官，另提拔了几个新人任女官，许执麓在宫里做起事来就略无忌惮，十分畅通顺利。

这日放晴，枝上半开花犹带水珠，日光照耀，浑如锦缎上缀着万颗明珠，分外夺目。

又一年的太清观之行，许执麓是牵着小大人祁昇上山进道观里头的。

因他现在在好动的同时又有些好问，总爱问这是什么呀，那是什么呀，而也为了不叫他的乳名为外人所知，出门在外许执麓也就唤他的大名。

两人再次跪在蒲团上，祁昇已经会自己磕头了，他懵懵懂懂的磕了三下，又歪着脑袋去看许执麓，最开始还能跪的住，没一会儿就坐下了，然后发现许执麓没管他，就开始爬在地上悄摸的绕着蒲团绕圈圈……嘴里还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许执麓闭目默默地与父亲，阿姐倾诉。

阿姐……点点很健康也很聪明，性格并不太像你。

阿姐，一切都很好。

阿姐……我很想你，还有父亲和……她。

许执麓虽紧紧地闭着眼睛却还是阻止不了眼尾一点点泅湿。

五年了，周氏离开了五年，渺无音讯，她若活着，必然会知道许执麓封妃，被天子宠的位同副后，大祁谁人不知她，许家的许五姑娘，纵使芳名不容传扬，但传她父亲许昌侯的名字却是没什么禁忌的。

封妃大典后她日日在等待，宫外的消息传来传去那么多，却没有她想等的人。

许家门前来客络绎不绝，却俱是新客。

去年还能由着她在影堂跪到愿意出来，今年祁郢在院子外头没站多久就等不住了。

一想到她在里头难过流泪，他就心火烧，在第十次走到门口后，祁郢到底是没忍住进来了。

脑袋枕着蒲团，仰头看着屋顶，一边用手揪着许执麓衣摆的祁昇傻愣愣的看着他，然后才翻身爬起来，欢快的朝着他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腿，“父皇父皇……”

祁郢单手捞起他抱在怀里，伸了根手指抵着他的小嘴，“嘘，别说话。”

虽然不懂为什么，但是小大人很听话，乖巧的点点头，两只小手还主动捂住自己的嘴。

每次都被儿子可爱到的祁郢这次心思明显是不在这，站了好一会儿，都没见跪着的人动一动，他只能主动过去。

“时辰不早了，该走了。”

许执麓跟没听见一样。

等了又等，祁郢就去拉她起来，许执麓跪麻了身子根本抵抗不了他的力气，就被他搂进了怀里。

许执麓腰肢柔，体态纤，似杨柳轻盈，又如雨后轻云冉冉，她推开他的胸膛要继续跪，哪抵得住他箍紧了腰身跟抱另一个孩子一样挟制出了影堂。

一到外头许执麓就卸了力气，趑趑趄趄的随着他走了两步，倒是小祁昇软软糯糯的唤许执麓：“母妃……”

一声又一声，许执麓如何能不应他。

“母妃？”

“嗯。”

“母妃！”

“嗯。”

人总会无来由的失望一百次，又第一百零一次振作起来。

下山路不好走，但祁郢抱着一个，牵着一个，走得很稳当，甚至可以说，走出了一往无前的士气。

一路无词，许执麓回神间，是到了半山腰处的凉亭，祁郢侧身看过来，这日他少见的穿白，更添温润玉质，又不失棱棱风骨，全因他有一双洞察人心似的深眸，看人如劈心般，本是不期而然的两边相应对视，他揉搓着她柔若无骨的手心，带着一种灵犀暗逗的深情。

许执麓尚未做出反应，他先是柔情一笑，又拢着她腰身依偎在怀里，与儿子凑一块，“走累了吧，靠着我歇歇。”

以他们的身份何须自己走这段上山下山的路，但许执麓要亲自走，他自是相陪。

许执麓并没觉得累，只是停了下来，就站着眺望一番远处的云岚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