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奸 第134章 死局

“嗯，你放心，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让他跑了。”

耳边是他温柔的声音，脑海里是阿姐气绝撒手人寰的模样，许执麓闭了闭眼，再睁开，坚定道，“这不是全部的真相。”

祁郢放下遗书，没想到许绾雉那样温柔娴静的性格也会有这样偏执的一面，她放不下流产掉的那个孩子，竟将全部的希望都落在第二个孩子身上，然而怀孕的辛苦和忧思渐渐压垮了她，再加上那时候他忙于政事，给她的关怀有限，又有宫里邀宠的妃嫔刺激……

“不，看完遗书的全部内容，我反而信了，”祁郢长叹一口气，归根结底许绾雉自杀，他最无法推卸的责任就是，“当年我不该选择她……”

他初登大位，社稷不稳，子嗣问题也成了朝臣们对他不信任的地方，所以在苏令容和王荛萱都迟迟没有喜讯后，他选择了许绾雉，恩宠不断后很快就有了喜讯……但他们都太大意了，才知道有孩子就已经流产了。

祁郢失望归失望，但对许绾雉还是很好的，在她养病的一年里都对她极为恩宠，许家也水涨船高，许执麓就是那个时候频繁出入宫廷探望封嫔的许绾雉的。

然而落过一次胎的许绾雉反而看清楚了祁郢的目的，许执麓读了这么多遍遗书，都没从字里行间里发现，她宣泄的痛苦，不仅仅是失去孩子，而是爱情破碎，她以为的恩宠从来不是男女之情。

祁郢却看出来了，所以他才会说这封遗书是真的。

因为那一年先后又有两位妃嫔传出喜讯，虽然都没有保住，但却狠狠地搅碎了许绾雉最后一丝奢望。

而这一切都不能跟许执麓解释，祁郢觉得自己洞悉了全部的真相。

“你阿姐是自杀，而遗书迟了一年多才送来，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替她保管遗书的人有什么变故，辗转到现在才到你手里。”祁郢这个见解更为透彻，比上一个更让许执麓动摇起来。

“我不信你……”许执麓还是摇头，她无法相信他。

她也没有更好的理由反驳，真相掩埋了一年多……重见天日竟如此令人可悲。

“好，你不信我，总应该要信你阿姐，”祁郢似做出了什么决定，郑重的伸手拍着她双肩，“那晚你进宫前，她的遗愿同我说完后，还补了一句，她说若是有一天你一定要知道真相，就让我告诉你一句话。”

“也是刚看到遗书里你们姐妹之间有过只有彼此知道的约定，我才想起来。”

许执麓在混乱无序中灵光一闪，心跳顿时失衡，她眼中泪水犹在，“什么话？”

“玉钗无伤。”

许执麓不敢置信，甚至是惊恐的望着他，她希望不要听见他开口，但祁郢的声音四面八方来。

“她说这句话和嘱咐你抚养点点长大一样的口气，只是我当时太烦气了没太往心里去……”

祁郢说完还怕她怪自己为什么不早告诉她，也是因为她一直暗暗追查真相，他也不去阻止，一方面是遵守承诺，一方面也是觉得她不可能查出来。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可隐瞒，是许绾雉自己的遗书都跑了出来。

“你怎么了？”祁郢发现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许执麓的反应太奇怪，看自己的眼神也直直的，让人渗的慌，他有点不适的吞咽着口水，小心翼翼推了推她。

许执麓顺着他的力道一下子软倒下去，他吓得跳起来，赶忙又越过书案扶住她。

“小鹿！”

这一喊倒是彻底惊醒了失魂的许执麓，她整个颤着，突然弯下腰去抱住了书匣，头也埋在书上，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让她缓过那一阵心口剧痛。

玉钗无伤……原话是玉钗落地无伤。

这是许执麓在许绾雉告诉她怀了孩子之后，她气消了才终于又进宫看望许绾雉，两人手挽着手散步时，发生的一件事情。

彼时肚子已经显怀的许绾雉抬脚过门槛，头上玉钗却不慎摔下了台阶，许执麓心中不喜，许绾雉却突兀的说，“我刚在心中暗卜，若是玉钗落地完好，则胎中为男孩。”

那是极纤细的玉钗，从头上落下又摔落在台阶下面，不坏是很难的。

许执麓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怪异的‘卜算’，但玉钗捡回来却奇迹般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略有些惊奇也有些不祥预感的许执麓当时捏着玉钗，鬼使神差的说了句，“阿姐，日后你若与我说玉钗无伤，我便知你心中有伤，看似无伤，实有坠地之危。”

许绾雉温温柔柔的笑了，抚着许执麓耳边落发，“还是这样孩子气，等你及笄了，还会这般长不大吗？”

“阿姐！你记着我的话，若是真有那一天，一定记得告诉我，我会救你！”

“好好好，真拿你没法，那我要是恨谁，就让谁亲口告诉你。”

“哈哈哈，不愧是我许执麓的阿姐，这么坏。”

她们有过很多约定，但许绾雉都失约了，许执麓没想到这事……阿姐竟然记住了，而说这句话的人——她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阿姐……恨他！恨到死不能原谅，才会布下这一场局？

以死为局！

为他生，为他死……恨他才要自己进宫来？

竟然以这独属于她们姐妹的暗语揭露了真相，先让他承诺隐瞒真相，反而让许执麓先入为主的不可能去相信，因为她曾说过‘我最讨厌他’，许绾雉听了也记了去……所以，她会一直追查下去。

然后迟到的遗书也是一环，许执麓看到遗书，笃信不疑，辩无可辩的祁郢必然会顺势承认那晚发生的一切，最后……毫无察觉的说出那句暗语。

连时间也刚刚好，许绾雉相信她，只需一年时间就能完全在后宫站稳扎根。

高明的局往往就是如此……浑然天成。

“小鹿？你哪里不舒服？”祁郢团团乱转的围着她，一面去唤人传太医，一面又扶起她，却被许执麓推开，她固执的趴在书匣上，任由泪水打湿了书籍。

见她还有力气推搡，祁郢暗松了口气，弯下身子，“我知道你还是不能接受真相，但是我们要面对现实。”

他自以为劝服了她就能过去这道坎。

殊不知，许执麓对他的恨意已经堆砌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要让他吃阿姐吃过的苦，受阿姐受过的痛，生生死死……夺走他的一切！

报仇……报仇……重重复复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