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奸 第111章 态度

二月末，新乐因被刘太后拘在宫里，便日日来寻许执麓，逗着点点打发时间。

一面同她诉苦，刘太后打定主意要在今年给她定下驸马人选，原本她去年及笄就要选定的，可新乐不满意刘太后挑的那些人，或性情稳重，或家风严正……而刘太后的溺爱也有度，选驸马这事是绝不容她任性的。

拖到现在已然是祁郢帮着说了情了。

“可我真的不想嫁人，现在的日子多好，我想干什么干什么，夏天跑去海边避暑，冬天我在西山的雪山能玩十天半个月，还可以去温泉别院住着，什么样的才子俊杰比得上这快活日子！”

新乐长公主的快活是任谁听了都要艳羡的，说句皇上日子都没她舒爽是真心话，许执麓都听不下去了。

“那你就继续抗争到底吧。”

快别说一整年的不着家，到处浪荡快活了。

“羡慕嫉妒了吧，我听出来了。”新乐嘿嘿直笑，躺倒在铺软垫的地上，浑然不顾公主的威仪，小点点最喜欢人跟他一起打滚了，一大一小叠在一块又闹又笑。

芳若殿的一众人都喜欢她。

新乐也从来不会遵守皇家贵女的那一套，不温婉和顺，但特别的直率和真诚，去年两人闹到打架的地步，可许执麓到底是没断了这份友情，只是究竟有没有恢复如初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总是这样的，朋友家人之间的事情，没有很清楚干脆的，有的只有心知肚明的包容和妥协。

“今年母后把那个什么叫薛长芃的也列入候选名单了，你知道这个人吗？我年底回宫才听说，还有个叫归荣敬的……”

“母后是真的很会想，那薛长芃是皇兄的得力干臣，让他尚公主，他能愿意吗？再说我可不想找个常年忙的面都见不着的夫君。”

“而那个归荣敬呢，我让人一打听，才晓得是个面薄性子温吞的，也不怕我日后把人欺负死。”

不管哪个到了新乐嘴里就得不到一句好，刘太后已经不再听取她的想法了，且下了严令，不许她再跑出宫，还给禁军和五城兵马司都传了懿旨，谁也不许放新乐长公主出城。

许执麓听着听着，发现了刘太后选人避开了如裴元照，蒋仁裕，苏普，赵彦进等声名更盛，前途更好的年轻才俊。

不提裴元照乃有相才，蒋仁裕是将星，去年持天子诏令，镇压天下各路节度使，大杀四方，单说这苏普，乃苏皇后的二哥，门楣显赫，文韬武略不输常人，赵彦进是赵国公的长孙，亦是良才之质……

父母之爱子苦心一片，刘太后有皇太后的尊荣和权力，她若真为新乐赐婚，这些人里面哪个人都拒绝不了，但她却能克制而谨慎的剔除了这些人，显然是从一个母亲，乃至一个女人的眼目出发，想为新乐择一位能真心爱她宠她一世的男人。

因为长公主的荣华富贵不需要旁的男人给她锦上添花，有一位皇帝亲哥哥，新乐的地位就碾压任何的权贵。

有时候人需要看长远，譬如一朝天子一朝臣，可人生在世，也不能一味为了以后而忽视了当下。

薛长芃能入选，怕是因为他虽然断案厉害，机敏灵活擅观察，但确有一颗专注赤诚的心，从他喜唱歌，唱不好却从不在意旁人眼光的一件小事就可推断其心志。

刘太后必然细细考察才将他考虑进来的。

由此可知，其他人选亦是有一样的可取之处。

反过来说，那些明显不会为了儿女情长而耽搁前途的才俊再优秀也入不了刘太后的眼。

出于对新乐的了解，许执麓思量着给了一个诚挚的建议，“你可以主动和太后说是不可能选出来个完美无瑕的驸马的，倒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天定，你照着名单上的人选，逐一去与人相看，成与不成也只你自己说了算。”

“母后已经完全不信任我了，因为去年我就是这样拖延她的……”

“那是因为你不诚心，”许执麓认真说道，“如果一件事总归是要办，不如就认真去开始，你怎么就能断定，那个人不会让你日后更快意更舒心呢？”

新乐听进去了，但没一会儿丢开点点，扑腾几下，起身到许执麓身边，盯着她左看右瞧，“没看出来，书在手天下我有的许大美人，回归人间后，变化可真大。”

以前新乐常说许执麓想做书里人，不爱外头的世界，反而喜欢书海里的一切。

人的变化自然不是一日一年，而是由心生发，由内而外，许执麓推开她的脑袋，笑笑不接话。

之后新乐的相看大业她也没闲心关注了，迎面而来的三月，是她最繁忙的时候。

只在去太清观的那日，祁郢弃马与她一起坐马车，聊天时说起，新乐好像看上了苏令容母族崔家，崔氏宗子。

崔敏，字长谦，清河东武城人，博学赡文，裴元照未出仕之前，人称其当朝第一，但此人不入仕途，好游历天下，新乐听说他还有出海的经历，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这人除了博学，天文律历医方药品都略通，与人交谈，没有接不上的话，且谈论范围极其广泛，传闻说，清河当地女子无不为之倾倒，非他不嫁。

听着像是取了裴元照和毕渥两人之长，又比两人家世背景更优渥，偏还无心仕途，完美合了刘太后心思……

难得从祁郢口里听见对男人的夸赞不绝，许执麓却泼了冷水，“此人声称不入仕途，空有一身才学，不为国不为民，他是对大祁毫无归属之心，还是对大祁皇室无效忠之心？不管哪一个，我不认为他会诚心尚公主，给自己套上镣铐。”

祁郢显然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但他还是先选择反问她，“你觉得和皇家姻亲是镣铐？还是说，人人都要无心无爱才是真自在？”

许执麓没这样认为，见他过度解读自己的话，掰回来道，“我们要就事论事，新乐看上的怕不是崔敏本人，而是能与他一起天高任鸟飞的那份憧憬，一旦日后期望落空，必然大失所望，闹出什么事来……”

“有朕给她撑腰，谁给她委屈受，朕就要谁用命还——”

“少在这昏言昏语，勿谓言之不预，”许执麓打断他，“忠告而善道之，趁着她涉入未深，我们要给她劝回来——”

“你的态度越来越有问题了，林小鹿。”祁郢也打断她。

她跟他讲道理，他要跟她讲态度？

许执麓冷笑，这祭祀太庙大典一趟莫不是把祁氏历代皇族的皇气都带回来了，“什么问题，是要嫔妾跪下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