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奸 第13章 恣意

刘金贵听的满面笑容，“贵人孝心可嘉，皇上更是体恤，待贵人诞下皇嗣，定会恩赏贵人家中的。”

这并不是他信口而言，而是惯例如此。

梅贵人也听说了，生下皇长子的许氏，虽然没命享福，但是皇上不仅特召其胞妹入宫抚育皇子，还给许家在朝的长房老爷升官了。

说来也是可怜，许氏父母皆无，荣耀都落在了许家长房身上了。

梅贵人妍丽的芙蓉面露出一些悲悯，对那未曾谋面的许氏，也是给出生就丧母的孩子，她抚着肚子，暗暗发誓，绝不会让自己落入那等田地。

并不知眼前笑颜如花的女子想着什么的刘金贵很快离去，回了乾元宫复命。

黄昏已过，祁郢去钟粹宫，梅贵人侍膳伴驾至星月满天时，他才离开。

消息很快让整个后宫闹了一天的热冷却了下来。

长夜漫漫，这一夜辗转反侧的人太多了。

原本因安嫔盛宠，能在从阳春三月到产子都霸占了皇上，任谁去乾元宫邀宠都未能得见他一面，如今斯人已逝，近两月没有踏足后宫的皇上将这一份的脸面给了梅贵人。

待到天光熹微时，难得睡了个好觉的许执麓起来看着身边睡得小脸粉嘟嘟的点点，开始慢慢思索起来。

光影慢慢透进来，幔帐上花好月圆的影子落在她与孩子脸上。

“点点，属于你的我一定会为你拿到。”

一晃神，三日已过，祁郢连着三日都去看梅贵人，给足了她安全感，也令整个钟粹宫都热闹非常。

夜幕低垂，最后一丝天光藏躲起来后，许执麓洗了手，抱着点点往花厅去用膳。

前方忽然传来隆隆脚步声。

“陛下驾临。”厦顺的声音传来后，宫道上行走的宫人立即停下脚步，直接跪在地上，躬身行礼。

华盖遮天，御撵安稳的停在芳若殿大门口，祁郢俊美的容颜让那些悄然窥视的宫人们心神动摇。

高高在上的圣人仿若发着光，映照的人心里亮堂。

许执麓瞥了一眼外头，窗外的风景已经在骤然大亮的密密宫灯光照下清晰可见，她轻拍着襁褓，一下又一下，轻柔的哄着哭过一场的点点。

这三日都只午后来看孩子的祁郢突然晚膳来，可见是心还是偏向了这个已经出世的长子。

她可能不知道后宫争宠的细枝末节，不知道钟粹宫内是怎样的热闹，那些跟红顶白的宫人们怎么奉承谄媚，但是她多少能猜到。

祁郢到花厅，目光最先自然是看见许执麓。

女人容貌艳绝无伦，远不是梅贵人那样一般妍丽的姿色能比的，尤其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眸，看过来时会让人想起春日。

祁郢突然想起堂兄祁昶为她作过的诗。

上苑红花朝日明，兰闺艳质动春情。

檐边新桃偷面色，花中粉蝶绕身迎。

许执麓睨了他一眼，目光更多的是被他身上常服上暗纹偶现的光芒吸引，细一看，能看到盘旋其上的五爪金龙。

挺拔威仪的不是他，而是那衣裳！

花厅里安静的伺候的一等宫人都觉得诡异，刘金贵觑着皇上的神情，很有眼色让多余的人都退出去，“陛下，晚膳就在这用吧？厨房那边也等着传膳呢。”

祁郢淡淡颔首，大步流星往桌边来，很随意入坐在许执麓左手边，可以近距离看着儿子，他现在对抱孩子已经不生疏了。

“既然用膳就安心用，抱着皇儿作甚。”他双手拍了拍，显然是想要接过去。

可这次许执麓没理他，一只手抱着孩子放在膝上，一只手慢慢的舀着梨汤喝。

熬好的热乎乎的梨汤并不甜，却香气扑鼻，润喉解渴，她嗓子好了，但还是很小意。

这时节最不缺的瓜果，桌上八角果盘琳琅满目，不爱熏香的许执麓身上透着的就是果香。

而祁郢身上是很沉静的味道，今日的龙涎香依旧让人不适。

“怎么，你们都只会看着吗？”祁郢说着，看向一旁的樱草乳母等人，他自恃身份也不好抢儿子，且这几日孩子都是许执麓带着睡。

只一眼就迫的一屋子的人都跪下告罪，樱草斗胆回禀：“回陛下，小殿下刚哭了一场，还未睡熟，奴婢等人若是接过来，小殿下会醒……”

醒了必然又哭起来了，天生贵命的孩子真不是好带的，稍有不顺就会闹脾气，谁哄都不好的那种。

祁郢脸上带着浅笑，看似温柔，眼里却没什么笑意，“都起来吧。”

“诺。”

许执麓垂着眼眸，这会儿却冷冷道，“陛下若得空，便让人选些专司皇子的宫人吧。”

祁郢微微皱起眉头，他违心的说了句，“此事尚早，等皇儿满月之后朕自会定夺。”

按例皇子身边需要两位管事嬷嬷，两位乳母，两位大宫女六个小宫女和黄门，这些人都选定就是侍奉皇子长大的，祁郢早在孩子还没出生就开始挑选和培养着一批人选。

但因为杨中监的事情，他觉得选人还是要考验心性，光是能力出众身世清白还不够。

所以这会儿他懒得多解释，就拒了许执麓所请。

许执麓安静的勾唇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她在阿姐孕期进宫探视时，亲耳听对方笑容甜腻的说起为孩子选人之事，阿姐全心全意的信赖着他，到了今日跟她说‘此事尚早’！

原是根本没有早做打算，她本就不信他，这下更是怀疑这宫里选出来人还能用吗？

凝滞的气氛更加僵硬，刘金贵上前来亲自侍膳，祁郢刚拿起筷子，许执麓就啪嗒的放下勺子，昂着脖子走了。

目光追随着儿子的祁郢愣了下，胃口都坏了大半，他可不受旁人的气，随意用了几口，就也摔了筷子而去。

刘金贵唬了一跳，随即又莫名的想笑，他从未见皇上跟人斗气，说实话很新鲜，难怪太后那边日日让人去回话，怕是除了关心皇孙，还想看乐子……

他眯着眼乐颠颠的追上去，绝不会承认……也想看。

不知怎么了，总觉得日子烦闷少了，有了乐趣，人都轻快了呢。

常被皇上逼着减重的刘金贵灵活的赶到寝殿时，小殿下刚安置好，许执麓也被人堵在了去暖房梳洗的路上。

祁郢非是不懂男女之防，不过是身为天子若不能得这点‘恣意’还做什么天子？

他自我行我素，谁难受谁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