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奸 第218章 喜脉

梅子留酸软齿牙，芭蕉分绿与窗纱。日长睡起无情思，闲看宫娥扑流萤。

许执麓恍然发觉孩子在身边的时间短了，他虽不好学，但会去学宫和许川，二皇子还有几个伴读玩在一处，每日还有武课，书法，绘画等君子六艺的学习……一群人相处熟了，感情也很好，小孩子的天性就是如此，听樱草说，祁昇对小一岁的祁昂也很护着，喜欢带他一起玩。

而年纪更小却很会读书的祈昂，聪明归聪明，但是畏生又胆小，据说每次换了讲学的先生就会很不适应，都不会开口说话，问什么都不发一言……就算是熟悉了几次，开口说话还是有些畏畏缩缩……这一点让祁郢都大为火光，而他不过在学宫发了一次火，之后见了他祈昂就瑟缩着脑袋。

以至于不管他的课业完成的多漂亮，祁郢也没有了最初的欣喜和耐心了。

但许执麓见过几次祈昂，小家伙藏在祁昇身后偷偷看她，眼睛里没有畏惧，只有纯粹的好奇，他不是天性怕生，而是被人教的！

也不难想苏令容的意图，藏锋而慎微，孩子还太小没有自主应对危机阴谋的能力，只有学会隐藏来日才有机会一鸣惊人。

许执麓能分出一点儿心思关注孩子们，也是基于关爱祁昇的成长环境，至于祈昂，还有苏令容的谋划，她早有万无一失之计……

这些日子朝廷因为亩田之令而陷入了滔浪之中，他们没想到皇上这次也是下了决心，往江南连发数道严厉的谕旨。

谁不纳粮一律抄捡家资，男丁尽数发配西北开凿荒田，且对士绅的追查十分严酷，凡是不纳粮者，不管钱多钱少，官大官小，一律受到处罚。

在这样的高压政策下，江南的动荡从最初的一地蔓延开来，但朝廷做出的应对就是，秀才、举人、进士，但凡参与此事，都会被革去功名出身！

这一棍子狠打七寸，让他们不敢动，没有了功名，这些士人就泯然于众，没有了任何优待，更莫提赋税豁免和减免。

祁郢做事就是果决而不喜拖延，将皇城司指挥使姚成派去了江南，并八百铁林军骑卫，一千五的禁军步兵，还有三百携火器的神卫。

而姚成到了江南就专逮当地的富户，就是那些没有官身，却将家中田产挂着官户名下以逃税，形成的假官户，一抓一个准，被捕者一打一个不吱声，为了严明正法，姚成就在官衙外面公审，围观的百姓们多的拥挤不下……此举不仅很快平息了那些冒头企图煽动民意的士绅们乱势，更让广大深受富户欺压的穷苦百姓拍手称快！

很快，这场江南不纳粮案的相关案犯都被押送回京，送到刑部议处。

而许执麓也推行了下一步，将办理收税和查抄‘假官户’作为考核政绩，完成的官员能加官进爵，反之，没能完成，岂不是此地无银，自身就是‘假官户’的庇护者，那就等着更严峻的处罚吧。

就这样步步紧逼之下，各地官员不得不加大清查力度，也更不敢敷衍，哪怕做不到辖管之地毫无吞并田地之事，假官户之人，但至少吞了百顷的吐十顷出来还于朝廷，还于民……以此类推，既让他们肉疼一阵，又不至于疼到鱼死网破，而光是江南一地今年秋税就是往年三年之和！

如此可见江南蠹虫吃了多少民脂民膏！

祁郢看着户部呈送的奏表，更是坚定要南下微服巡视的决定。

也是时候，在他的万里江山走一走了，高居庙堂之上的天子根本不知道他的子民过着怎样的生活！

究竟这盛世到底徒有其表几分，他要亲眼去看。

国库富起来了，最开心的却不是祁郢本人，而是户部老尚书，但他还没笑几天，各部要债讨钱的就堵住了户部的门房……兵部要军饷还有军费，工部要修缮款，要水利兴建款项，吏部要正俸外的添支钱，礼部要祭祀的花费，刑部要公使库发放养囚资费……

不给，不发，暂时候着——户部可不管，手握钱袋子就是要松进严出，谁都伸手来要就给，放开了来，再大的底气也兜不住。

朝堂上和各部官署衙门到处闹闹腾腾的，却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种蓬勃的活气，因为龙颜大悦之下也给百官们增俸，还将养廉额提升，养贤之方，必先厚禄，禄厚然后可以责廉隅，安职业也。

江南不纳粮案让祁郢得了个‘抄家’皇帝的名声，他可不能让这样刻薄的名声传下去了。

又开仁恩惠政，连地方州县吏员本无常俸的都可以领养廉银，也就是说只要不贪污受贿，都有此银得。

还有地方最高长官的公使库额高达二万贯，用尽续给，不限年月。

“恩威并施治官，仁政治民，圣明无过陛下也。”

许执麓一句话说的祁郢嘴角翘着根本下不来，他牵着她走在长长的宫巷上，晚膳后与她一起散步已经养成了习惯，这段时间他不管多忙都会抽时间来。

而这种事情许执麓也不会拂他的面子，散步罢了，走走就走走。

只是这一走以为是数日，却转眼数月，乃至更久……他仍没有厌倦。

大兴六年的九月，许执麓被太医院诊出喜脉，那是她十六周龄生辰的前一日，脉案上写的是十九岁，诸位御医和黄老太医等会诊，一致认定了‘滑脉’的诊断，并写下‘气血涌盛，胎气足’等佐证滑数有力，又兼之有停经、嗜睡、呕吐等症状，确属喜脉无疑！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众人的道喜声之中，许执麓噙着淡淡的笑意端坐，而祁郢喜不自胜，来回踱步，畅怀而笑，“来人，赏，统统有赏！”

说完他折身到许执麓身前，弯下腰来，狠狠嘬了她一口，根本不顾及满殿还有一群人在。

许执麓反常的有些想避开却还是被他带着无尽欢喜的情绪扑了满面。

“刘金贵，传朕旨意，良妃现有娠，宜进封皇贵妃！”

《春秋》之义“母以子贵”，宫中之制亦得有此。

许执麓并无意外，又看着众人异口同声的口呼：“贵妃娘娘千岁！”

那一瞬她无法辨析发自内心的一丝窃喜是迈进一大步的快意，还是这一声僭越的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