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奸 第159章 孰轻

先前说那个安娘郭贵嫔还能讥诮鄙夷，现在说到苏令容，她却是半句话也无了。

只因从前她与王荛萱作对，总斗嘴不过，都是苏令容帮她解围，甚至处处维护她……哪怕知道对方也不是纯好心，但人若是有良心就无法去诋毁一个一直对你好的人。

索性许执麓和柳才人都不在意她对苏令容的态度，郭贵嫔也不傻，她当然知道若没有许执麓，她早可能就被废了，而苏令容护不住她，除了许执麓，没人能。

“她愿意动一动，我反倒觉得轻松。”许执麓更不介意踩着她来给教后宫女人做人。

见她这般自信，又心有定计的样子，柳才人暗想，宫里越是斗起来许执麓倒是越有生气。

然后郭贵嫔又说起宴席未散，凤仪宫来人急报二皇子不舒服，需要延请太医，帝后便一起去了凤仪宫。

而那位安娘也被玫嫔使唤人安置去了永和宫。

从朱才人离宫，秦愫囚禁冷宫，永和宫里就空了下来，如今主位的玫嫔和西配殿的卞贵人并一位蒋选侍常一起往来凤仪宫里请安。

宫里妃嫔少了，各宫都清净。

王荛萱素来懒怠，时常称病不去请安，许执麓更是从来不守这规矩，封妃后也只逢初一和十五会带着点点去一趟永寿宫。

刘太后也常在逛御花园的时候遣人来将点点接去，带着他赏花捉鸟儿，比许执麓还有童心意趣。

“娘娘。”

樱草抱着点点出现在楼梯口，把人一放下来，点点就小跑着冲到许执麓跟前，“抱抱，母妃抱抱我。”

许执麓只得弯下腰来把他抱起来，小家伙脸上还有些睡痕，眼睛也红红的，怕是刚哭闹过了。

都不需她问，樱草就小声说了，点点又尿床了，自己还生气呢。

给他换了衣服还要哭，连布偶彩球都哄不住。

这喜欢生闷气的性子……绝不是从阿姐身上传的，许执麓抱着点点站了会儿，柳寐体贴她抱久了手酸，帮着哄了几句，想把人接过来，她毕竟住在景仁宫，常来常往的见得勤，点点也认她，往日也给她抱的，但这会儿不高兴呢，赖着许执麓不肯撒手，脸贴在她颈上，眼睛都不去看人了。

惹得郭贵嫔都笑他耍小性子，他动了动耳朵，扒着许执麓脖子更紧了。

许执麓也无奈，只能进楼里来坐下，三人闲聊了一番，郭贵嫔先提了告辞，柳寐陪着又坐了小半个时辰，主要是谈一谈即将到来的天宁节。

天宁节即皇太后的寿诞，在端午节后的第三日，往年都没有大办，但今年是四十整寿，自是要隆重些，且这次要苏皇后和王宸妃并良妃三人共同筹备，没有刘太后自己过寿自己办的道理。

而只有事情临头了才能校验出各人的能力，苏令容管理宫务五年之久，对各处的人与事无不知悉，且还知哪些人背后有何人撑腰，大体分几类，譬如走刘太后门路的，又或者皇上身边人的门路，还有宗室，王公大臣的人，她事事躬亲，处事公道，而王荛萱如今全靠左右手杨才人和高才人帮衬着打理，她自己不爱处理琐碎事，大多时间都描花样，自己做各样的首饰头面，还常做衣裳的新款式出来，所以刘太后就让她一直管着宫中尚服局。

宫中贵人们每年换季都添新衣，每月各宫的布帛料子分配和发放等差事倒也算清闲，唯独一样很烦人，就是好料子总是紧俏，无法做到平衡，总会有想要蓝缎却只得绿绸的……为这事许执麓给她出了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不用人来分配，让她们自己拈阄。

说到底好东西早贡进来就先被挑出来送入乾元殿和永寿宫，余下的谁得也挨不住许执麓。

被满宫盯着的许执麓接手宫务上是新人，但行事作风却也有些……不按常理，她对事不对人，任谁的人都不管用，只讲究快刀斩，一日事要一日毕，一人负一人的责，撞到她刀下，没有全身而退的，割肉放血那是轻伤，重的丢乌纱丢脑袋。

苏令容是温风和煦，宫人犯了错也先教化人改正，再施于恩情，而王荛萱大多时候和稀泥，大事化了，能不沾手就不沾，这就越发衬托出许执麓那是秋风扫落叶，不带留情面的。

偏偏行事宽容又御下不严的刘太后对许执麓的做法很是欣赏，常在妃嫔们请安时夸赞她有魄力，做事有原则，这话传到凤仪宫，喻言都替苏令容叫屈，是她们凤仪宫没有魄力吗？还不是你们母子既要贤后又要纵容宠妃……历朝历代都不缺宠妃，大祁朝又如何能是例外，她们从来也没指望过帝王那颗心不偏！

“所有景仁宫过手的东西都要安排三人以上核验，每个人都需签押造册，还有，后宫新的腰牌和符节发放后，每月都要实名核查，绝不容许混淆和拆借之事发生，”许执麓多嘱咐了两句，在柳寐起身要走之前，笑了笑，“待天宁节后，你哥哥也该外放了，做着作郎太屈才了。”

柳寐的哥哥才学不差到如今也只是个小小着作郎，掌修纂日历，撰修碑志、祝文、祭文等文书……

柳寐捏着帕子的手不自觉的收紧，眼里流露出惊喜，许执麓与人说话何曾这么直白，这是明着说会给她哥谋个外放的好官职，以柳家世居岭南道的背景，想在没有资历的情况下谋官途是绝无可能的，不是人人都是裴元照，一入仕途就登青云台。

“嫔妾替兄长谢过娘娘……”柳寐克制住满心的激动，她想过许执麓会再给她升位，却没想到，对方知她真正在意的什么。

相较于自己，柳寐更在乎哥哥的前程。

许执麓早在提拔她为才人时就发现了，她虽然积极做事，却也淡淡的，遣人暗查一番，才知道她和哥哥虽然是柳家嫡系，但生母病故的早，父亲也在她五岁时就为盗匪所害，族中叔伯们待他们再宽厚到底也是隔一层，两兄妹也算相依为命长大，而她赴京入宫也是为了能与在哥哥仕途上有个照应……

“去吧。”许执麓暗中遣人考验过柳寐哥哥之后，发现此人是个正直之人，发奋读书也是为了妹妹和家族，遂提拔他也是日后有用，且兄妹二人同为她所用，自然不会亏待。

“嫔妾告退。”柳寐怀揣着兴奋离开，脚步倒是依旧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