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师手札：陈默的诡案录 第164章 迷途巷

迷途巷

城西的望云巷，是老城区里盘根错节的“老骨头”。青石板路被百年脚步磨得发亮，却连带着巷子的布局也磨成了一团乱麻——主巷像条懒洋洋的蛇，扭着扭着就分出七八条支巷，支巷里又藏着半截死胡同，有的宽得能过三轮车，有的窄得两人并行都得侧身子。墙头上的电线、晾衣绳、旧灯笼缠成一团，把头顶的天割成碎碎的蓝布，连老住户都得靠“张家的石榴树”“李家的红木门”当记号，不然照样绕晕。

这半年，望云巷要拆迁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住户们陆续搬走，有的去了新区，有的暂住在亲戚家，原本热闹的巷子渐渐空了——院门大多挂着锈锁，墙上的“拆”字被雨水泡得发花，墙角堆着破沙发、旧木箱，风一吹，塑料袋在断墙上飘得像招魂幡。可谁也没料到，这片冷清的老巷，竟从上个月起成了“吃人”的迷宫。

最先被困的是快递员小马。那天他送个加急件，地址写着“望云巷17号”。进巷前他还跟同事打趣：“不就是条老巷子嘛，还能把我绕丢？”可进了巷才发现，墙上的门牌号要么掉了，要么被涂鸦盖得看不清，好不容易找到个“15号”，旁边本该是17号的门，却挂着“32号”的旧木牌。他掏出手机想导航，屏幕上却一片雪花，连电话都打不出去。

小马硬着头皮往前走，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明明是晴天，巷子里却越来越暗，墙根的青苔泛着冷光，连风声都听得清清楚楚。他绕了半小时，突然看见自己刚才扔的矿泉水瓶还在地上，才惊觉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最后他实在慌了，顺着墙根喊救命，幸好住在巷口的王奶奶还没搬走，听见声音顺着墙根找到他，把他领了出来。“后生，这巷子现在邪门得很，别独自进来。”王奶奶叹着气说。

消息传开后，望云巷成了“禁地”。送水的不敢进，收废品的绕着走，连收电费的都改成了线上缴费。最慌的是拆迁队，队长老吴是个五十多岁的糙汉子，走南闯北几十年，从来不信邪。他带着三个队员去测勘，刚进巷口没走五十米，身后的人就跟丢了，对讲机里全是杂音，连指南针都在乱转，指针晃得像得了帕金森。

老吴心里发毛，却还硬撑着往前走。他记得进巷时阳光正好，可走了没几步，巷子里突然阴下来，连影子都淡了。他看见前面有个岔路口，刚要拐过去，却发现那竟是自己十分钟前走过的路——地上还留着他踩灭的烟蒂。“这巷子邪门，像活了似的，路会变！”老吴拉着队员跌跌撞撞跑出来，后背的汗把衣服都湿透了，再也不敢带人进巷。

开发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工期眼看着要拖，可没人敢进巷施工，连评估公司的人都找借口推脱，说“巷子气场不对，怕出危险”。工地上的工人也慌了，有人说“巷子里有老住户的魂儿舍不得走，在拦着拆迁”，有人说“以前这里是乱葬岗，煞气重，现在被惊动了”，越传越玄，连住在附近的居民都绕着望云巷走。

就在开发商焦头烂额的时候，办公室的老员工老李提了句：“我老家那边有个叫陈默的先生，之前解决过老祠堂的怪事，要不请他来看看？”开发商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托了两层关系，才拿到陈默的联系方式。电话里，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急急忙忙，最后连声音都发颤：“陈先生，再这样下去，项目要黄了！”

陈默来的那天，天刚放晴，巷口堆着几袋建筑垃圾，苍蝇在上面嗡嗡转。开发商想跟着一起进巷，却被陈默拦住了：“您在巷口等我就行，人多了反而容易乱。”他背着个旧帆布包，独自迈过巷口的青石板，身影很快消失在弯弯曲曲的巷子里。

刚进巷时，陈默就觉得方向感有点飘——明明是顺着主巷走，可转了个弯，眼前的岔路竟和刚才看到的一模一样：左边是半截断墙，右边挂着个破灯笼，连墙根的野草都长得差不多。他放慢脚步，没急着找路，反而蹲下来摸了摸地面的青砖——砖缝里积着厚厚的粉尘，是旧墙风化后的石灰渣，混着泥土的潮气，闻着有点呛人。

再往前走，空气里多了股潮湿的霉味，夹杂着废弃木料的腐朽气息，吸多了让人脑袋发沉，像裹着层湿棉花。走到巷子中间的交叉口，他掏出指南针，果然看见指针在微微晃动，不像在平地上那样稳定，偶尔还会突然偏个方向，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着。

陈默没慌，反而沿着交叉口的四条路各走了五十米。他发现每条路的尽头都有相似的参照物——要么是堆着的旧家具，要么是断墙上的涂鸦，加上巷子里光线暗，很容易让人认错路。走到第三条路时，他还听见脚下传来轻微的“咚咚”声，像是踩在空心的地面上，“底下应该有废弃的防空洞或管道。”他在心里记下这个发现。

一个小时后，陈默从巷子里走出来，衣服上沾了点灰尘，却没什么狼狈样。开发商赶紧迎上去：“陈先生，里面怎么样？是不是真有……”

“不是什么活巷子，是多种因素凑在了一起。”陈默擦了擦额头的汗，语气很平静，“这巷子本身布局就乱，像个天然迷宫；现在住户搬走了，‘张家石榴树’‘李家红木门’这些参照物没了，更难认路；加上拆迁前大家都慌，焦虑情绪留在巷子里，再混上空气中的粉尘刺激，人的判断力会下降，容易头晕眼花；最关键的是，地下应该有废弃的防空洞或金属管道，金属结构多了，会轻微改变局部地磁，指南针受影响，人自然容易迷路。”

开发商愣了愣，有点不敢相信：“那就是说，没有什么邪门事儿？都是我们自己吓自己？”

“可以说是‘幻由心生’。”陈默点点头，“人一慌，就容易往怪处想，越想越怕，越怕越找不到路，最后就觉得是巷子在变。要解决也简单，先定人心，再理地气。”

他给开发商提了两个具体的建议：

第一，暂停拆迁，先做“整理”。派保洁队把巷子里的垃圾全部清走，断墙的缺口用木板临时补上，别让巷子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再在每个岔路口装上路牌，不用复杂，就用原木做的牌子，上面用红漆写清楚“往巷口”“往巷尾”“此路不通”，墙上挂几盏太阳能灯，傍晚亮起来，暖黄色的光让人心里踏实；另外，在巷口贴张公告，把“迷路原因”写清楚，别让大家再瞎猜。

第二，在巷子中心的交叉口，埋一块小小的泰山石敢当石碑。“不用太大，十厘米见方就行，选仿古工艺的，颜色和青砖接近，埋在地下，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陈默解释，“泰山石敢当本身有‘稳定气场’的说法，这里主要是用来稳定局部地磁，也给人个心理安慰——知道有东西‘镇着’，大家心里就不慌了。”

开发商赶紧照办。第二天一早就调来了保洁队，七八个人拿着扫帚、铁锹，花了三天时间，把巷子里的垃圾清走了三大卡车，断墙也用木板补好，还刷了层浅灰色的漆，看着清爽多了。路牌和路灯也很快装好了——原木牌子挂在巷口的老槐树上，红漆字醒目又不刺眼；太阳能灯挂在墙角，傍晚一亮，暖黄色的光把青石板路照得清清楚楚，连墙根的青苔都透着点暖意。

陈默则选了个晴天的上午，带着石碑来到巷子中心。他没声张，就一个人蹲在交叉口，用小铲子在青砖下挖了个小坑，把石碑放进去，再用水泥轻轻封好，最后撒上点粉尘，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里埋过东西。

奇怪的是，从那以后，望云巷再也没人迷路了。

快递员小马又来送件，看着路牌很快就找到了地址，手机信号也满格；拆迁队的老吴带着队员进巷测勘，指南针稳稳当当的，再也没绕过错路；甚至有以前的老住户回来收拾东西，都说“这巷子好像变清爽了，不跟以前似的绕人”，有的还会在巷口的老槐树下站一会儿，回忆小时候的事。

拆迁工作顺利推进，开发商特意请陈默吃饭。席间，他忍不住问：“陈先生，您之前说的‘心墙’，是不是就是人自己吓自己？”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陈默夹了口菜，笑着说，“很多时候，所谓的‘鬼打墙’，打的都是心墙。环境乱了，人心慌了，就容易生出各种怪念头，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等环境整洁了，标识清楚了，心里踏实了，路自然就好走了。就像这望云巷，它从来没变过，变的是人的心态。”

后来，望云巷拆了，盖起了新的居民楼，楼间距宽，采光也好，还留了片小广场，种着不少树。以前的老住户有一半搬了回来，偶尔在广场上聊天，还会提起当年的“迷途巷”。

“其实也不是巷子邪，”王奶奶摇着蒲扇说，“那时候大家都慌，怕搬了家不习惯，怕老巷子没了，才把自己绕进去了。现在好了，新楼住着舒服，也没什么怪事了。”

旁边的小马听了，也笑着点头：“可不是嘛，现在我送件路过这儿，都觉得心里踏实。”

阳光洒在新楼的玻璃上，亮得晃眼。没人再记得望云巷里的“怪事”，只记得那是条藏着很多回忆的老巷子——而那些所谓的“迷途”，不过是人心在变化时，一场短暂的慌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