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师手札：陈默的诡案录 第151章 集体的噩梦

集体的噩梦

城东的星途科技，最近像被一块浸了水的黑布裹住了——明明是互联网公司，本该有年轻人的朝气，可最近每次路过写字楼，都能看见里面的人趴在桌上，连窗户都透着股死气沉沉的劲儿。

这事要从上周说起。最先不对劲的是产品部的小林，周一早上他顶着两个青黑的眼圈来上班，端着咖啡杯的手都在抖，同事问他怎么了，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我梦见自己被困在一个全是代码的迷宫里，墙是黑的，上面闪着红色的错误代码，身后有东西追我，跑着跑着脚下的路就塌了，我能听见那东西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大家一开始只当是他加班太多，没睡好，还开玩笑说“是不是代码写魔怔了”。可没过两天，运营部的张姐也红着眼圈说做了一模一样的梦：“我梦见迷宫里的路全是碎的，每走一步都要踩准，不然就掉下去，那怪物看不见样子，就觉得它在盯着我，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醒来的时候浑身是汗。”

这一下，公司里炸开了锅。有人说“是不是撞邪了”，有人说“是不是写字楼风水不好”，可没等大家讨论出结果，更多人开始说自己做了这个梦——技术部的程序员、市场部的策划、甚至连hR的小姑娘，都梦见了那个黑漆漆的数据迷宫，还有追在身后的怪物。

短短一周，全公司三百多号人，有两百多个都做了同一个噩梦。白天上班时，大家的状态差到了极点：有人盯着电脑屏幕发呆，半天敲不出一行字；有人一杯接一杯地灌咖啡，手还是控制不住地抖；还有人在开会时突然走神，眼神发直，像是又想起了梦里的场景。

有次开项目推进会，技术总监刚说了句“这个版本周五必须上线，大家加加班”，坐在后排的程序员小吴突然“腾”地站起来，脸色惨白，声音都在发抖：“别催了！别再催了！梦里的怪物又要来了！我不想再掉下去了！”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僵在原地。小吴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双手捂着脸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那天下午，就有三个员工递交了辞职报告，说“再待下去要疯了”。

星途科技的cEo周明，急得满嘴燎泡。他找了风水先生来看，在公司里摆了关公像，贴了符纸，可没用；又请了医生来给员工做体检，说大家身体没问题，就是压力太大。最后，还是他的助理提醒他：“周总，之前帮咱们处理仓库‘闹鬼’的李默，要不要请他来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原因。”

周明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当天就给我打了电话，语气里满是慌乱：“李默，你可得救救我！公司现在快成‘噩梦工厂’了，再这么下去，项目黄了不说，人都要垮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星途科技。刚走进写字楼大堂，就觉得空气不对劲——明明是上班时间，电梯里没几个人，每个人都低着头，不说话，连脚步声都透着股小心翼翼。到了星途科技所在的12楼，推开玻璃门的瞬间，一股压抑感扑面而来。

格子间密密麻麻地排着，蓝色的隔断像一道道墙，把人困在里面。每个人都埋着头敲键盘，键盘声敲得飞快，却没有一点活力，反而像在赶时间的倒计时。茶水间里，几个员工靠着墙站着，手里拿着咖啡，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没人说话。空气里飘着速溶咖啡和外卖的味道，混合着一种说不出的紧绷感，让人胸口发闷，连呼吸都觉得滞涩。

周明跟在我身后，小声说：“你看，以前午休的时候，大家还会在茶水间聊天、开玩笑，现在都没人说话了，要么趴着补觉，要么盯着电脑发呆。”

我掏出师傅留下的罗盘，刚举起来，指针就开始轻微颤动——不是遇到邪祟时那种疯狂的旋转，是像被什么东西“裹住”的滞涩感，转得很慢，很沉。罗盘边缘的铜纹，泛着淡淡的灰光，这是感知到“集体潜意识能量”的信号，而且是焦虑、恐惧这类负面能量。

“你们最近有没有引进什么新系统、新设备？或者做了什么大的调整？”我问周明。他想了想，眼睛突然亮了：“上个月刚上线了一套‘效率优化AI’，叫E-optimize，说是能监控员工的工作状态，优化流程，提高效率。一开始确实挺好，大家都不敢摸鱼了，任务完成得也快，可没想到……”

“带我去看看这个AI的服务器。”

周明赶紧带我去了技术部的服务器机房。机房里摆着几排黑色的服务器，风扇嗡嗡地转着，屏幕上跳动着密密麻麻的绿色数据。最中间的一台服务器，屏幕上显示着E-optimize的程序界面，分成了好几个模块：“员工专注度实时排名”“任务完成率统计”“加班时长top10”“鼠标点击频率分析”，甚至还有“摸鱼时间监测”——连员工打开网页、聊微信的时间，都被精确到了秒。

“这AI能监控员工的电脑操作，比如鼠标点击频率、页面停留时间，还能分析每个人的工作效率，生成报告。”周明指着界面上的排名，“你看，每天下班前，它会把所有人的专注度排名发在工作群里，专注度低的，部门经理会找谈话，有时候还要加班补进度。”

我凑近服务器，罗盘的颤动更明显了，指尖传来一阵冰凉的滞涩感，像是握着一块浸在冷水里的海绵。突然，我明白了——这根本不是撞邪，是这台没有意识的AI，成了“焦虑放大器”。

“周总，问题就出在这台AI上。”我指着屏幕上的“专注度排名”，“它把员工的工作变成了冷冰冰的数据，监控每个人的一举一动，还搞排名，这本身就会让人紧张。你想，员工坐在电脑前，知道自己的每一个点击、每一次停顿都在被监控，能不焦虑吗？”

周明皱着眉：“可……这和噩梦有什么关系？AI又不会让人做梦。”

“AI不会让人做梦，但它会放大焦虑，还会把大家的焦虑拧成一股劲。”我解释道，“三百多个人的焦虑情绪，每天在这个空间里积累、碰撞，形成了‘集体潜意识’。这台AI通过监控，采集了大家的行为数据，其实也间接‘吸收’了这种焦虑能量，然后它生成的排名、考核标准，又会反过来加重焦虑——比如‘专注度低就要加班’，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到了晚上，人睡着后，意识放松了，白天被压制的焦虑就会跑出来。”我继续说，“大家每天面对的是代码、任务，所以焦虑具象化成了‘数据迷宫’；害怕完不成任务、被排名淘汰，就变成了‘不断坍塌的路’；而无形的监控、考核压力，就成了‘追逐的怪物’。三百多个人的焦虑混在一起，被AI放大、统一，自然就做了同一个梦。”

周明听完，脸色变得惨白：“是我……是我把大家逼成这样的。我以为AI能提高效率，没想到反而害了大家。那现在怎么办？还能补救吗？”

“能，只要打破这个循环。”我给他提了三个建议：第一，立刻暂停E-optimize的使用，尤其是移除所有监控员工行为、搞排名的模块，不能再让它放大焦虑；第二，请专业的心理医生来做疏导，让大家把心里的压力说出来，别憋在心里；第三，组织团队建设，让大家暂时脱离工作环境，放松紧绷的神经。

周明没有丝毫犹豫，当天下午就召开了全体员工大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暂停AI使用，还鞠躬道歉：“是公司考虑不周，让大家受委屈了。接下来，我们会请心理医生来做疏导，也会组织团建，大家有什么想法、建议，都可以跟我说。”

大会结束后，hR就联系了心理医生，当天晚上就在公司的大会议室开了第一场心理疏导会。一开始，大家都很拘谨，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没人说话。心理医生没强迫大家，只是先讲了几个关于压力管理的小故事，然后轻声问：“有没有人愿意说说那个噩梦？不用怕，说出来会好很多。”

沉默了几分钟后，产品部的小林犹豫着举起了手。他站起身，声音还有点发颤：“我梦见那个迷宫特别黑，墙上面的代码全是乱的，我想改，可怎么改都改不对。身后的怪物一直在追我，我能听见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跑不动，脚下的路还在塌……我特别怕，怕掉下去，怕被它追上。”

小林的话音刚落，运营部的张姐也站了起来：“我也是，我梦见我在迷宫里绕了好久，找不到出口，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踩空。后来我累得跑不动了，就坐在地上等，可怪物还没来，我就吓醒了，醒来的时候，枕头全湿了。”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也跟着说了起来。有人说“梦见怪物的爪子抓到了我的衣服”，有人说“梦见迷宫里有好多岔路，每条路都通向塌掉的地方”，还有人说“醒来后不敢再睡，怕又回到迷宫里”。说着说着，有人红了眼圈，也有人松了口气，像是把压在心里很久的石头搬开了。

接下来的一周，公司组织了户外团建，去了城郊的山里。大家一起爬山、摘果子、做游戏，没人提工作，没人谈效率。爬山的时候，之前在会上失态的小吴，笑着跟我说：“李哥，昨天晚上我没做噩梦，睡得特别香，这是这半个月来第一次。”

“以后也不会做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与此同时，技术部也在对AI进行改造。他们移除了“专注度排名”“加班时长统计”“摸鱼监测”这些模块，只保留了“任务进度提醒”“流程优化建议”“资源协调”这些辅助功能。新的AI界面变得很简洁，没有了冷冰冰的排名，反而多了一些温馨提示，比如“今日任务已完成，早点休息”“长时间工作了，起来活动一下吧”。

半个月后，我再次来到星途科技，这里的变化让我眼前一亮。

刚走进办公区，就听见了笑声——茶水间里，几个员工围在一起，拿着零食聊天，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格子间里，有人戴着耳机敲键盘，脚还轻轻跟着节奏晃；还有人在讨论周末去哪里玩，气氛热烈又轻松。

周明笑着迎上来，手里拿着一杯咖啡：“李默，太谢谢你了！现在没人做噩梦了，大家的状态越来越好，效率也慢慢恢复了，比用AI的时候还稳定。昨天还有员工跟我说，现在上班觉得轻松多了。”

我跟着他走了一圈，路过技术部时，看见小吴正在和同事讨论代码，脸上带着笑容，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慌乱。路过产品部，小林正在和策划商量方案，手里拿着一个橘子，时不时递给同事一瓣。

我掏出罗盘，指针安安静静地躺在手心，没有丝毫颤动，边缘的铜纹也恢复了原本的金黄色。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落在键盘上、办公桌上，也落在每个人的脸上，透着股温暖的烟火气。

“其实，技术本身没有错。”周明感慨道，“错的是我太急功近利，把AI当成了‘监工’，忘了员工不是机器，也需要休息，需要被尊重。”

我点了点头。是啊，AI本该是帮人减负的工具，而不是放大焦虑的怪物；工作本该是实现自我价值的方式，而不是让人恐惧的“迷宫”。就像老话说的“张弛有道”，弦绷得太紧会断，人逼得太急会垮。我们总在追求效率、追求数据，却忘了最根本的——人，才是一切的核心。

离开星途科技时，夕阳刚好落在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映出一片暖金色的光。我回头看了一眼，里面的灯光亮着，透着热闹又温馨的气息。我想，从那天起，这里的员工再也不会梦见那个黑漆漆的数据迷宫了——因为他们终于找回了工作该有的温度，还有生活该有的松弛。

而这，或许就是技术最该有的样子：服务于人，温暖于人，而不是把人异化为冰冷的数据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