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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家，一个早已被扭曲和腐蚀的家。
朱雀峰的晨雾像一层薄纱，笼罩着山间的轮廓，带着刺骨的湿冷。
李炎坐在祖宅冰冷的屋檐下，指尖的温度似乎无法焐热那枚从钟楼带回的U盘碎片。
金属的断面锋利，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时刻提醒着他，自己这条命，是偷来的。
高晴烟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走过来，白瓷杯壁映出她关切的脸庞。
“喝点吧，暖暖身子。”
李炎没有接，目光死死钉在茶水表面因热气而泛起的细微涟漪上，那些涟漪在他眼中幻化成无数交错的时间线。
“‘第二次轮回’……”他低声呢喃，与其说是在问高晴烟，不如说是在质问某个看不见的存在，“如果我的重生不是一场意外，那背后操控着这一切的，究竟是谁？”
高晴烟将茶杯放在他身边的石阶上，伸手轻抚他那双在思索时会不自觉泛起金光的眼瞳，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也许答案不在遥远的未来，而在你拼命逃离，却从未真正看清的过去。”
话音未落，李炎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了尖锐急促的震动。
他接起，听筒里传来的是警局技术科同事焦灼的声音，背景是嘈杂的呼喊和指令。
“李炎！出大事了！昨夜全市范围内，有九家酒吧同时爆发大规模群殴命案！现场……现场太诡异了，所有受害者都像是疯了一样，出现严重幻觉，最后全部死于自残！法医初步血液检测，发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未知神经毒素！”
李炎眼神骤然一凝，那股熟悉的，来自深渊的寒意顺着脊椎攀升。
他挂断电话，缓缓站起身，将U盘碎片攥得更紧了。
他看向山下那座被晨雾包裹的城市，那里此刻正暗流汹涌。
“他们换剧本了。”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风月巷，“夜枭”酒吧。
警戒线已经被拉起，但那块巨大的霓虹灯招牌却像是出了故障，依旧闪烁着诡异的紫色光芒，将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病态的色调。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消毒水味和廉价香水混合的恶心气味。
李炎绕过一名正在勘察现场的警员，以“协助调查取证”的名义，径直走进了酒吧内部。
就在他踏入大门的一瞬间，那熟悉又冰冷的机械提示音在他脑海中骤然响起。
【检测到d级案件：群体性精神异常事件。签到成功！】
【解锁新技能：群体心理分析（Lv.1）。】
【技能说明：宿主可观测到半径五十米内所有生命体的情绪波动光谱，并识别出异常精神状态。】
刹那间，李炎的视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混乱的酒吧在他眼中变成了一个由情绪光晕构成的世界。
正在接受问询的顾客们头顶上漂浮着各种颜色的光团：代表愤怒的刺眼红色、代表恐惧的深邃蓝色，以及更多代表麻木与茫然的暗淡灰色。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吧台后面。
那个正在被警察盘问的年轻酒保，林小北，与其他所有人截然不同。
他的周身笼罩着一层浓郁到化不开的黑色雾气，那黑雾还在以一种不规则的频率扭曲、蠕动，仿佛一个择人而噬的漩涡。
李炎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桌上剩下的威士忌，然后装作脚步踉跄的醉酒模样，朝着吧台直直撞了过去。
“哎哟！”他发出一声夸张的痛呼，身体“不小心”撞在吧台边缘，右手顺势扶住了吧台一角，而左手，则在所有人视觉的死角下，以快到几乎看不见的动作，将一枚硬币大小的异能追踪器，精准地贴附在了吧台下方一个用来加热的茶壶底座上。
“抱歉抱歉，喝多了。”他扶着额头，对林小北露出一个歉意的笑，眼神却冰冷如刀。
市局的临时指挥中心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高晴烟紧锁眉头，指着投影屏幕上一份刚刚整理出来的物流清单。
“我回放了所有涉案酒吧近一个月的监控录像，发现了一个共同点。”她放大了一张采购单的截图，“案发前三天，这九家酒吧都收到了一批来自‘高氏养生堂’的特供茶包，品名是‘梦蚀’。”
她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难以置信：“‘高氏养生堂’是我叔父高振海主管的家族产业……但他一向只负责经营和销售，从不插手产品的具体配方。”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苏老穿着一身朴素的工匠服走了进来，他苍老的面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凝重。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一本封面泛黄的旧账册放在了李炎面前的桌上。
“三年前，”苏老的声音沙哑而低沉，“高振海以升级设备为由，私自在庄园的地下扩建了一座烘培工坊。这是工坊近半年的用电记录，每个月的用电量，是正常制茶工坊的十倍以上。”
李炎修长的指尖划过账册上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数字，又在桌上的城市地图上，将九家出事的酒吧和高氏庄园的位置用红笔圈了起来。
一个巨大的、覆盖了半个城区的网络在他脑中成型。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冷笑道：“他不是在制茶，是在制药。他们在用全城的人，做一场大型的情绪耐受性压力测试。”
“我们有理由相信，警队内部已经被渗透了。”
警察局总部的紧急会议上，刑侦支队副支队长韩警督的声音掷地有声。
他目光如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停留在了斜靠在墙角，正悠哉悠哉啃着一个苹果的李炎身上。
“这是我们从‘夜枭’酒吧附近监控里截取到的画面。”韩警督按下遥控器，大屏幕上立刻播放起一段经过剪辑的视频。
画面模糊不清，但能清晰地看到李炎在酒吧后巷与酒保林小北有过短暂的接触，林小北似乎递给了他一个小包裹。
“李炎顾问，”韩警督的语气充满了压迫感，“你是否能解释一下，你和本案的重要嫌疑人，在进行什么‘交易’？”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李炎身上。
李炎却仿佛没事人一样，慢条斯理地啃完最后一口苹果，将果核精准地扔进了角落的垃圾桶里。
他拍了拍手，才懒洋洋地开口：“韩督，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能不能先问问，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这两个小时，人在哪里？我听说，您办公室走廊的那个监控，好像很不巧地坏掉了。”
韩警督脸色不变，沉声道：“我在办公室写结案报告。”
“哦？是吗？”李炎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和挑衅，“那可真是太巧了。我‘喝醉’的时候，好像看见您那辆尾号是8848的黑色辉腾，就停在风月巷的巷口——别误会，我这人记性好，车牌号都帮你记下了。”
两人在会议室两端对视，一个目光锐利如鹰，一个眼神深邃如潭。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深夜，夜黑风高。
一道黑影如狸猫般敏捷地潜入高氏庄园外围，避开了所有的监控探头和红外线感应器。
李炎蹲在地下烘培工坊的外部排水管道出口，从怀里取出一支笔状的仪器，将一种特制的罪痕显影剂喷洒在管道口附近的土壤上。
几秒钟后，被喷洒的土壤在微光手电的照射下，呈现出诡异的荧光蓝色。
仪器屏幕上跳出一行小字：【核心成分“鸢尾碱”残留物检测呈阳性。】
“梦蚀茶”的毒源，找到了。
就在李炎准备撤离的瞬间，一道刺眼的红色激光点精准地锁死了他的后颈。
那是一个狙击枪的激光瞄准器。
“少爷，您不该来这里。”
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李炎身体僵住，缓缓转过身，看到苏老正持着一支加装了消音器的狙击步枪，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枪口稳稳地对着他。
李炎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苏老，目光落在了老人那双沾满泥土的布鞋上。
“那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他不动声色地说道，“为什么你鞋底沾染的泥土，和我刚刚在烘培工坊地窖通风口采集到的土壤样本，里面的硅酸盐成分比例，会完全一致？”
黑暗中，老人握枪的手微微一滞。长久的沉默后，他缓缓放下了枪。
“明日是高家的年度家宴，少主，请您务必到场。”苏老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和决绝，“有些真相，只能由还活着的人，亲手来揭开。”
翌日傍晚，高氏祠堂。
古老的祠堂内灯火通明，檀香缭绕。
高家族人齐聚一堂，一派和睦兴旺的景象。
李炎穿着一身明显不太合身的定制唐装，混迹在往来的宾客之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在踏入祠堂的那一刻，便悄然启动了【群体心理分析】。
一瞬间，眼前虚伪的和平景象被彻底撕裂。
满堂宾客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代表各自情绪的光晕。
超过七成的族人脸上泛着谎言与伪善的浅绿色光芒，而其中，有三个人头顶上的光晕，是代表着浓烈杀意的猩红。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最终落在了主位上那个气度雍容、谈笑风生的中年男人——高氏集团的掌舵人，高振海。
李炎端起侍者托盘里的一杯茶，缓步向主位走去。
他脸上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在高振海面前站定，举起了手中的茶杯。
“叔父，听说您最钟爱这‘梦蚀茶’独有的味道？”
说着，他将那杯热气氤氲的茶，稳稳地递了出去。
高振海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微笑着伸手接过，只是那触碰到杯壁的指尖，有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微颤。
他将茶杯送到唇边，那股熟悉的、带着一丝甜腥味的香气萦绕鼻尖。
就在他即将饮下的那一刹那，李炎的瞳孔深处，忽然浮现出万花筒般的镜像纹路，他盯着高振海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脱口而出：
“可它泡出来的，都是别人想让你看见的记忆。”
全场骤然死寂，只剩下烛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高振海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祠堂烛火摇曳，高振海缓缓放下茶杯：“侄女婿，你说得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