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兄长?!” 利奥的声音彻底变了调,不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混合了极度的荒谬、难以置信和一种被命运嘲弄的绝望!
他刚才听到“艾莉诺”时强行筑起的心理防线,在这个独属于瓦尔德斯家小妹妹对他的称呼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他像濒死的鱼一样徒劳地张着嘴,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死死盯着那张面具,仿佛想用目光将它烧穿。
“你……你到底是谁?!艾莉诺……她……她……” 他想说“她死了”,想说是假的,但“兄长”这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尖叫。
那个滑溜女孩喊的是“艾莉诺姐姐”,眼前这个面具人叫他“兄长”……这不可能存在的联系,像两条毒蛇一样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
“早就该死了?” 艾莉诺的声音冰冷依旧,但那份冰冷下压抑的岩浆般的情绪几乎要喷薄而出。
她空着的左手抬起,缓慢地摘下了那张惨白的木质面具。 兜帽滑落,深褐色的发丝垂落,露出的那张脸以及那双蓝宝石般、此刻却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
她手中的“银光”依旧稳稳地抵着利奥的咽喉,冰凉的死亡触感无比真实。
“是啊,在你精心策划的背叛之后,在父母被带走之后,在‘瓦尔德斯’这个名字被钉上异端的耻辱柱之后……她确实‘死’了。”
“利奥?哈里斯。” 艾莉诺声音如同寒冰,“拉蒙叔叔在沙漠里捡回你的时候,你发着高烧,嘴里喊的是‘妈妈的风筝’。你第一次算对商队账目时,父亲赏了你一枚银便士,你把它串成项链挂了三年。
“你教我认香料图谱时说,安息香的味道像故乡的沙丘阳坡……这些,你都忘了吗,利奥哥哥?”
艾莉诺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利奥的心上。那些被他刻意用污浊和逃亡掩盖的、属于“利奥·哈里斯”的温暖碎片,此刻被艾莉诺血淋淋地挖了出来,摊在“灰鳍”的肮脏斗篷上。
他的身体在藤蔓的束缚中剧烈颤抖,眼泪混着血污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泣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 艾莉诺的声音终于染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剑尖也因此微微颤动,“拉蒙叔叔把你当亲儿子,父亲让你管最核心的商路账本,我……我把你当成亲哥哥……你签收那批货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毁了瓦尔德斯家吗?那些刻着邪神符咒的骨头,是你亲手放进瓷器夹层的,对不对?!”
利奥的身体猛地一僵。他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艾莉诺胸膛剧烈起伏,蓝宝石般的眼眸中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将利奥连同这污秽的密室一同焚毁。
积压了数年的愤怒、委屈、被背叛的刺痛,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她体内奔涌,寻找着每一个可以喷薄的出口。
她几乎要脱口而出更多的控诉,质问他如何能安睡,质问他拿着沾满家人鲜血的钱币时是否手抖。
“你还记得吗?”她的声音突然轻了,像飘落的沙粒,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疲惫和尖锐,“那年沙暴季,商队困在绿洲,你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掰给我,说‘利奥哥哥会保护你’。”
“你教我数骆驼铃铛的节奏,说那是商队的密码……你说等我长大,就带我去黄金沙漠看会唱歌的沙丘……”
“啊——!!!”
利奥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嚎叫,仿佛灵魂都被撕裂了。他不再挣扎,身体在藤蔓中蜷缩成一团,绝望地嘶喊:“假的!都是假的!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你怎么可能找到这里?!艾莉诺……艾莉诺……”
他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像是在确认一个恐怖的噩梦。
艾莉诺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这个曾经被她视为兄长的人变成一滩崩溃的烂泥。她心中那沸腾的岩浆仿佛在瞬间遇到了极寒,迅速冷却、凝固。
嚎叫声在狭小的密室里回荡,刺耳却又空洞。
奇怪的是,随着他的崩溃,艾莉诺感觉自己心中某个紧绷到极致、几乎要断裂的东西,忽然松开了。
怒火并未消失,只是沉淀了下去,沉甸甸地压在心底,化作了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东西。泪水曾经在无数个黑夜中流尽,此刻眼中只剩下干涩的刺痛和一片荒芜后的清明。
她看着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的模样,那张因恐惧和绝望而扭曲的脸,忽然变得无比陌生,甚至……有些可悲。
兄长死了。早在很多年前,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死在了他的贪婪和懦弱里。现在在地上的,只是一个需要为瓦尔德斯家的悲剧负责的罪人,一个代号“灰鳍”的线索。
她深吸了一口混合着血腥和污浊的空气,再缓缓吐出。持剑的手不再因激动而颤抖,“银光”的剑尖稳稳地悬在利奥的咽喉前。
蓝宝石般的眼眸中,激烈的火焰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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