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分某秒。
脚下是大地,头顶是蓝天。没风,云挺薄,阳光晒得树皮暖洋洋的——是个进行光合作用的好日子。
魏岚抖动了一下头顶,几片新叶懒洋洋地舒展了一下,接住漏下的光斑。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变成现在这样多久了,尽管他可以根据昼夜交替来粗略判断时间,但说实话,在太阳升起又落下了数十万次之后,谁爱数谁数去,反正他摆烂了。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大概也许好像说不定是穿越了。
穿越这事儿吧,魏岚看得挺开。主要是上辈子加班猝死那会儿就想通了:死都死了,能穿总比彻底凉透强。让他不爽的是——别人穿越当皇帝做赘婿,最次也是个喘气的动物。他呢?一棵树!
一棵扎在土里,鬼知道扎了多少万年的树!
凭借魏岚接受九年义务教育所获取的知识,他可以根据那在天空中螺旋巡游的太阳判断,他应该是出生在了某个星球的极圈内部,至于是南极还是北极他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这样一来,他身边这片生机勃勃、绿意盎然的森林就显得更加不合常理了。
好吧,或许他自己才是最不合常理的那个。
毕竟作为一棵树,他的体型实在是有些过于宏伟了。
他的根系在地下悄无声息地蔓延覆盖了接近八千平方公里,面积堪比一个大城市。这庞大的根系不仅汲取着来自地核深处的微弱热量和矿物质,更像锚一样将他那高达一百公里(珠穆朗玛峰也不过八、九公里的海拔)、刺破平流层、顶端几乎触碰到太空的恐怖身躯牢牢固定在这颗星球上。他树冠层投下的阴影,足以笼罩下方近两千平方公里的森林——那是一个足以让任何森林生态系统窒息的绝对领域。他随便“喘口气”,高空的气流就得乱一阵。
那些在他脚下努力生长的、所谓的“森林”,在他这棵真正的“世界之树”面前,渺小得如同苔藓。魏岚的意识在浩瀚的躯干中流淌,他百分之百肯定自己此刻的一切感知绝对不是上一世的什么神经系统能解释的,每秒百米的传递速度在如此伟岸的身躯面前还是太过缓慢了。
更别说这么多年他所积累下来的记忆了,那容量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生物可以承受的。
“啧,”一个无声的念头在他庞大的意识海中泛起微澜,“光合作用的日子……可真够无聊的。” 他庞大的感知随意拨弄着顶层的叶群,仿佛一个无聊的神只在拨弄棋盘上的棋子。生存报告瞬间在意识中闪过:树冠层光合效率稳定在峰值,根系网络渗透深度增加0.0001毫米,下方岩层应力无异常波动……一切如常,或者说,亘古不变。
虽然对于一个社畜来说,他也曾经非常享受这种彻底摆脱KPI、钉钉骚扰和凌晨三点改方案的“树生”。不用通勤,不用社交,不用看老板脸色,甚至连饭都不用自己做——阳光雨露就是自助餐。这种绝对的、永恒的“躺平”,简直是前世卷生卷死的终极梦想。
但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也着实是有点腻了。
可惜的是,他没有任何办法改变这一切。
因为他只是一棵树。
他不能移动、不能说话,他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还有作为正常人的视听嗅味触觉。
虽然他现在拥有着这颗星球上可能最为庞大的感知网络——每一条根须、每一片枝叶都宛如他的神经末梢。他能“听”到地壳深处岩层挤压的呻吟,“看”到数百公里外风暴云团缓慢的聚合。
但他不确定这种感知方式,是否还能被称之为“感觉”。人类的五感,于此刻的他而言,如同原始人手中的燧石,粗糙而局限。
亿万片叶子捕捉的光谱信息如同涓涓细流,汇入他浩瀚的意识海,被瞬间解析、重构,最终在他“眼前”呈现出覆盖数百公里、纤毫毕现的立体图景。被风吹动的草叶,振翅昆虫翅膀上细微的纹路,甚至下方森林土壤中菌丝网络的微弱荧光,都清晰无比。
“哇!好大一棵树啊!”
一句突兀的惊叹响起,却让魏岚几乎跳起来——如果他不是一棵树的话。
语言?中文?!
坦白说,魏岚甚至不太能确定是对方说的是中文,还是他庞杂的信息处理系统将那声波信号转译成了自己这个主意识能听懂的语言。
但无论如何,有一点是确定。
有人!有人在说话!活人!就在脚下!
魏岚那覆盖数千平方公里的感知网络瞬间收缩、聚焦,如同亿万只无形的眼睛骤然睁开,死死“盯”向声音的源头——就在他庞大无匹的主干旁,一个相对于他宏伟身躯而言渺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点上。
一个身影站在那里。
她身着一袭流云般的广袖长裙,裙裾在静止无风的空气中却仿佛被无形的气流托起,轻柔地微微拂动。衣料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材质,远看像是深邃的夜空,近观却能看到其中仿佛有细碎的星砂在流转,折射着从魏岚极高树冠层缝隙漏下的、经过漫长距离衰减后依然明亮的阳光。裙装剪裁利落又飘逸,勾勒出成熟而优美的曲线,肩部与腰间的束带设计简洁古朴,带着一种超越凡尘的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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