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冲进来时,江知梨正把那张写着名字的纸收进袖中。
她抬头,看见云娘脸色发白,嘴唇微微抖着。
“夫人……赵轩他……”
“我已经知道了。”江知梨打断她,声音很平,“撞柱是假死,要么有人接应,要么他根本没想真死。查他在驿站的动静,别让暗卫松手。”
云娘一愣,随即点头退下。
屋内安静下来。
江知梨坐回桌前,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心声罗盘刚才响过一次,只有四个字——“密诏将现”。这不像寻常念头,倒像是某种预兆。但她不信天命,只信人道。
门外传来脚步声,轻而稳。
沈棠月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块布巾,擦着手背。她脸上没有惊慌,也没有愤怒,只是眼里多了点沉静。
“娘。”她开口,“我刚从侧门回来。暗卫传信,赵轩被送去驿站后,一直闭眼装昏,直到半个时辰前才突然坐起,对守卒说要见御史。”
江知梨点头。
“他还想闹?”
“不是他想闹。”沈棠月坐下,“是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守卒听见他醒来第一句就是‘我知道江家藏诏’。”
“果然来了。”江知梨冷笑,“消息早被人盯上了。”
沈棠月看着母亲。
“我们该怎么办?”
“先不动。”江知梨说,“让他喊。他越喊,背后的人就越急。等他们动手,我们才能看清谁在拉线。”
沈棠月沉默片刻。
“可我不想再等了。”
“不等?”
“我想把婚事定下来。”
江知梨抬眼。
“你想嫁人了?”
“我想嫁给顾清言。”
江知梨没说话,只是盯着她。
沈棠月迎着她的目光,没有闪避。
“他是寒门出身,现在在国子监读书,每月俸禄不到三两。他父亲早亡,母亲靠织布度日。他去年中了解元,却拒绝入仕,说要等三年后再考进士。”
“这些你都知道?”
“我去查过。”她说,“我不是因为喜欢他的脸才选他。我喜欢他做的事。他教村童识字,自编课本;他替同窗代写文章,分文不取;他母亲病重时,他当掉唯一一件绸衣换药,自己穿麻布上京赶考。”
江知梨听着,指尖慢慢停住。
“你知道陈家那边会怎么说?”
“他们会说我不该嫁寒门。”沈棠月声音稳,“陈老夫人一定会说,堂堂侯府嫡女,怎能配一个穷书生?大哥沈怀舟或许会劝我再看几年,三哥沈晏清可能会笑我冲动。但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样的人。”
“你说说看。”
“我要的人,不必有权势,但要有底线。不必有家财,但要有担当。他不会为了往上爬去害别人,也不会在我出事时转身就走。”
江知梨缓缓靠向椅背。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我以为温柔就够了。”沈棠月低头,“我以为只要我对人好,别人就会对我好。可赵轩让我明白,有些人的好,是算计出来的。他求娶我,不是因为爱我,是因为他知道我能帮他升官。”
“所以你拒绝他?”
“我早就拒绝了。”她说,“就在他跪在门前那天,我就知道,这个人不能留,更不能嫁。”
江知梨忽然笑了。
笑声不大,却带着几分久违的轻松。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总让你学规矩,教你怎么行礼,怎么说话,怎么应对贵客?”
“记得。”
“那时候你不明白,为什么非得穿那么紧的鞋,非得站那么直。”
“现在明白了。”沈棠月抬头,“那是为了不让别人小看你。”
“对。”江知梨点头,“身份不是护身符,人心才是。你今天能看清赵轩,能主动提亲顾清言,说明你不再靠别人给你安排路了。”
“我不需要安排。”她说,“我要自己选。”
江知梨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两人对视。
良久,江知梨伸手,轻轻抚了下她的发。
“好,我儿有慧眼。”
沈棠月鼻子一酸,眼眶热了一下,但她没低头。
“我不是为了显本事。”她说,“我只是不想再被人骗一次。也不想让您再为我操心。”
“我没怪过你软弱。”江知梨声音低了些,“我怪的是我自己。从前我把你们护得太紧,结果你们连风都扛不住。现在不一样了,你们一个个都站起来了。”
“我们会越来越强。”
“那就去吧。”江知梨松开手,“把你的意思告诉周伯,让他去顾家递话。不用大张旗鼓,但要正式。我要让全京城都知道,我沈家的女儿,不是任人挑拣的物件。”
沈棠月站起来,用力点头。
“我这就去写信。”
“慢着。”江知梨叫住她,“你确定顾清言愿意?”
“他愿意。”
“你怎么知道?”
“前天我在园子里看书,他路过,停下来说了一句:‘姑娘读的是《民本论》,这书我抄过七遍。’然后他问我读到哪一章,我说第三卷。他当场背了一段,一字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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