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清推开院门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没走正路,绕过影壁,脚步直接迈向江知梨的屋子。门没关严,透出一线烛光。他抬手推门,声音比风还冷。
“娘,我识破他骗局了。”
江知梨坐在案前,手里拿着一卷文书,听见声音也没抬头。她把最后几行字看完,才放下纸,抬眼看过去。
“说。”
沈晏清站在灯下,肩背绷得笔直。他从袖中抽出一张账单,递上前。
“王富贵在城西那间酒楼做假流水,报亏八百两。可我派人盯了五天,每日进出客人不断,掌柜还新娶了小妾。他哪来的亏?”
江知梨接过单子扫了一眼,扔在桌上。
“还有呢?”
“他在南铺用我的印模签了借贷契,借了四千两,说是补亏损。可这笔钱没进铺子账,转头就进了他叔父名下的盐行。”
“我查了盐行近三个月的进出,全是空运单,没实货。他在洗银。”
江知梨手指轻点桌面。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三天前。我在账房多留了一个通宵,发现他们换账册的时间不对。白天封存的本子,晚上会少一本。有人半夜进过库房。”
“我让自己的人换了锁,装了暗记。昨夜抓到一个管事,撬开他嘴,才知道王富贵给了他五十两,让他每十日改一次账。”
江知梨点头。
“你没惊动他?”
“没有。我让人照旧开门营业,账也照常交。连那个管事,我也让他继续当差。我不想打草惊蛇。”
江知梨站起身,走到窗边。外面没人走动,院子里静得能听见蜡烛燃烧的声音。她拉了拉帘子,回身看着沈晏清。
“你打算怎么办?”
沈晏清眼神沉下去。
“反吞他产业。他想让我破产,我就让他倾家荡产。他伪造文书,私挪公款,勾结钱贩骗贷,每一项都够他坐十年牢。我要他进去,再出不来。”
江知梨盯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她笑了。
笑声不大,但很稳,像刀出鞘的第一寸。
“好。我儿有志。”
沈晏清站着没动,可肩膀松了一瞬。
“您支持我?”
“我不止支持。”她说,“我给你两个暗卫,归你调用。他们懂账,也懂怎么让一个人‘突然’消失。”
沈晏清呼吸重了些。
“您是说……逼他认罪?”
“不是逼。”她摇头,“是让他自己把罪写下来。你要他签字画押,白纸黑字,不能反悔。官府讲证据,不讲怒气。你有恨,也得压着,等它变成刀。”
沈晏清低头。
“儿子明白。”
“你比从前强。”她走近一步,“以前你被人骗了,只会躲回房里喝酒。现在你能蹲下身子,一笔记账去查。这说明你不想输,也不再信眼泪能换来公道。”
沈晏清喉头滚动了一下。
“我不敢信别人了。”
“那就信你自己。”
“从今天起,别再问‘他会不会收手’,只问‘我能拿到什么证据’。”
“人心靠不住,银子和字据才靠得住。”
她转身从柜中取出一块木牌,正面刻着“令”字,背面无纹。
“拿去。这是我在京商局挂的信牌,见牌如见我。你拿它去查王富贵名下所有田产过户记录,包括他亲戚、妻族、外室。”
“一个商人,三年内添了七处宅子,两片山林,不可能全是赚的。”
沈晏清接过牌子,握得很紧。
“我会查到底。”
“记住。”她声音低了些,“你动手的时候,别带情绪。不要骂他,不要冷笑,更不要在他面前显得意。你就当他是块石头,踢开就行。”
“真正狠的人,杀人不眨眼,也不记得杀过谁。”
沈晏清点头。
“我已经安排人去盯他叔父的宅子。只要他再转移一笔银子,我就带着衙役上门。”
“这一次,我不再只交账本,我要当场揭穿他造假过程。”
江知梨满意地看了他一眼。
“去吧。动作要快,趁他还没察觉你在查他背后的人。”
沈晏清转身要走。
“等等。”她叫住他,“你这几天睡得好吗?”
他背对着她,顿了一下。
“不好。总做梦,梦见他带人冲进我家,烧了我的账房。”
“那就醒着。”她说,“梦里的火不会烧死人,现实里的刀才会。你要是怕,就多翻账本,翻到不怕为止。”
沈晏清没回头,只点了点头,推门出去。
江知梨坐回案前,吹灭了一根蜡烛。
屋里暗了一半。
她从抽屉底层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几个名字:王富贵、王德海(叔父)、钱庄管事李元、户部主事赵延年。
她在赵延年名字上画了个圈。
片刻后,她提笔写信。
信很短,只说有一笔旧账即将浮出水面,请某人小心应对。落款无名,地址是城东一家无人租的空铺。
写完,她把信折好,放进一个小竹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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