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梨站在主厅中央,指尖还残留着烛芯被剪断时的微温。窗外天色已亮,檐下风铃轻响,她没有抬头看。
门被推开,沈怀舟大步走进来,靴底带进几片落叶。他站在门槛内侧,声音比往常低沉。“娘,陈家那边清干净了。”
江知梨点头。她没问过程,也不需要听细节。她知道儿子不会失手。
沈晏清紧跟着进来,手里拿着一叠账册,脸色苍白但眼神清明。他在桌边坐下,把册子放在案上。“王富贵的铺面、田契、库房钥匙,全在我这儿。他昨夜就想跑,被周伯的人堵在城门口。”
江知梨走过去,翻开第一页。字迹工整,墨色均匀。她抬眼看他。“你没动手脚?”
“按您说的办。”沈晏清合上册子,“账是真账,罪也是真罪。没人能翻案。”
她嘴角动了一下,没笑,也没赞。只是转身走到屏风后,取了一枚铜牌递给他。“从今日起,你在西街设堂口,自己选人,自己定规。”
沈晏清接过铜牌,手指微微发抖。他知道这不只是一块牌子,是母亲第一次真正让他掌事。
门外传来脚步声,轻而急。沈棠月掀帘进来,发间蝴蝶簪歪了一点,裙角沾着露水。她站定后喘了口气,才开口:“宫里传话,陛下今早批了折子,准我每月回府两日。”
江知梨看着她。“皇后呢?”
“还在装病。”沈棠月低声说,“张嬷嬷被调去守冷宫,东角门换了新人值守。我留下的暗记都还在。”
江知梨点头。她走到桌前,将三份文书并排放好——一份地契,一份兵符副本,一份宫中通行令。这是他们母子四人这一个月挣来的。
“宅子里的事,到此为止。”她说,“陈老夫人躺在床上起不来,陈明轩被关在祠堂,柳烟烟关在后院柴房。你们想怎么收尾?”
沈怀舟上前一步。“她假孕骗人,又勾结外人算计家人,按族规可杖毙。”
沈晏清摇头。“不能杀。她背后还有人,杀了就断了线。”
沈棠月小声说:“我在宫里听到一句,有人叫她‘神女’,不是普通外室。”
江知梨盯着那三份文书,许久没说话。然后她拿起火漆,在每份上面盖了印。红印落下时,像血滴在纸上。
“留她一条命。”她说,“但不能再叫她住正房,也不能让她见外人。每日饭菜由云娘亲自送,水也要煮过再喝。”
沈怀舟皱眉。“就这么关着?”
“她还有用。”江知梨看着他,“你现在带兵在外,有没有发现边境有异动?”
“有。”沈怀舟沉声道,“北边几个部落最近频繁换防,哨骑越界三次。我已派人盯住,但他们行动不像寻常劫掠,倒像是等信号。”
沈晏清立刻接话:“王富贵被抓前,曾往西北寄过两封信,我没拆,但封皮上的印戳和边军用的一样。”
沈棠月也说:“皇后问我的时候,特别想知道父亲当年镇守北境的事,还问我母亲是否懂前朝密文。”
江知梨缓缓坐下。她闭了下眼,脑海中闪过昨日听到的心声——
“侯府藏密诏”。
只有五个字,却压得她整夜未眠。
她睁开眼,看向三个孩子。“你们都知道自己是谁的孩子。”
三人齐声答:“是您的孩儿。”
“那就记住。”她声音不高,却让屋内空气都凝住了,“我们不是为了争一口饭、一间屋活着。有人想毁这个家,不止一次,也不会停。”
沈怀舟握紧拳头。“谁敢动,我就让他死。”
沈晏清低头看着手中的折扇,轻轻打开又合上。“我会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拨钱。”
沈棠月咬着嘴唇。“我在宫里也会继续听,他们会放松对我的防备。”
江知梨站起身,走到窗前。阳光照进来,落在她的袖口上。那里藏着一根银针,从未离身。
她忽然问:“你们怕吗?”
没人回答。
她也不需要答案。
片刻后,她转身,语气变了。“从今天起,你们各自行事,不必事事报我。但我定下的三条规矩不能破——第一,不准私自见陌生人;第二,不准碰来历不明的东西;第三,遇到拿不准的事,先停一步。”
三人应下。
江知梨走到香炉旁,伸手拨了下炉盖。里面灰烬未冷,有一缕青烟缓缓升起。她记得昨晚让人换了香料,现在烧的是安神松枝,无毒,也不惹梦。
“云娘刚才来报,柳烟烟在柴房哭了一夜,说要见我。”她说,“我不去。”
沈晏清问:“那见不见她身边那个老嬷嬷?听说她是前朝宫人。”
江知梨摇头。“不见。但她要是主动来找你们,你们可以见。”
沈怀舟皱眉。“这是放饵?”
“是试水。”她说,“有人想借她搅局,那就让他们动。只要他们出手,就能顺着线往上爬。”
沈棠月小声问:“如果他们冲我来呢?”
江知梨看着她。“那就让他们冲。你不怕,我也不会让你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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