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清回到府中时天已过午,手里提着的木盒仍原封不动。他没走正门,从侧巷绕进后院,避开仆人视线。云娘在廊下等他,见了面只递来一块青布帕子。
“母亲说,你若回来了,就把这个拿着。”
帕子里包着一把钥匙,铜制,齿痕细密。沈晏清认得,这是城西钱庄地下账房的门钥。
他点头,将帕子收进袖中,直奔主院。
江知梨正在翻一本旧册,听见脚步声也没抬头。沈晏清站在案前,把木盒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王富贵答应让我看账。”
她这才抬眼。“哪一类?”
“上季度流水单据,他说两日之内送来。”
“他没亲自给你?”
“没有。说是不在手边,要从库房调。”
江知梨合上册子。“他在拖时间。”
沈晏清坐下来。“所以我先去了一趟恒通后巷。那一带我熟,他们运货的骡车进出频繁,但今日有辆黑篷车,没挂字号旗,是从后门进的。”
“车上装了什么?”
“不知道。但我看见押车的人换了衣服才进门,像是怕人认出来。”
江知梨手指敲了敲桌面。“你记下车号了吗?”
“三十七号。车轮外圈有一道裂痕,呈斜线。”
她起身走到柜前,拉开暗格,取出一张北地商路图。上面用朱笔标了许多点,其中三个连成一线,直指北境。
“这条线,是你和王富贵共用的北线?”
沈晏清凑近看。“是。但这条路向来只走粗布和盐粮,从不接私货。”
江知梨用指尖点了点三十七号的位置。“这辆车,不该出现在这里。”
她转身从书架取下一叠纸,是昨日刚送来的货路登记簿。她一页页翻,找到记录。
“本月北线出货六次,三次经恒通中转。每次报备货物都是盐二十担、布五十匹。可实际入库数目,盐少了三担,布多了十匹。”
沈晏清皱眉。“布多出来了?”
“对。而且这批布不是我们订的料子。质地更细,价高一倍。”
“他拿我的名义进货,却塞进别的货?”
“不止如此。”
江知梨抽出另一张纸。“昨夜我让云娘查了王富贵这几日见的人。兵部李员外郎去了他家两次,一次待了半个时辰,走时手上没东西。可据守门的小厮说,他出门时袖子鼓了一下。”
沈晏清声音低下去。“兵部管军需采买……”
“若有人想偷偷往北境送东西,又不想走官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混在民货里。”
“所以他用我的货做掩护?”
“你投的钱越多,他的机会越大。”
沈晏清盯着那张商路图。“那笔药材款,也是这么出去的?”
“每月三百两,不多。但持续半年,足够养一条暗线。”
屋内静了一会。
沈晏清忽然问:“母亲,您是不是已经知道他背后是谁?”
江知梨没答。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外面阳光正好,照在院中石阶上。她看见云娘匆匆走过,手里捏着一封信。
“钱掌柜那边回话了。”
她接过信,拆开看了一眼,递给他。
信上只有八个字:**真账已得,待令启用**。
沈晏清呼吸一滞。“他真的有两套账?”
“一套对外,一套对内。你看到的是假的,真正的流水,藏在地下账房最里层的铁匣里。”
“我今天看见他腰上有钥匙串。”
“那就说明,他还没怀疑你。”
沈晏清低头看着信纸。“我们现在就动手?”
“不。”
江知梨坐回椅中。“现在动,只会打草惊蛇。我们要等他先把货发出去。”
“为什么?”
“因为一旦货在路上,他就需要凭证结算。那时他会主动拿出真账,用来核对数目。我们才能抓住漏洞。”
“可要是他不拿出来呢?”
“他会。”
她目光冷下来。“人做贼心虚,越到紧要关头,越怕出错。他一定会亲自对账。”
沈晏清沉默片刻。“那我该做什么?”
“继续装急。”
“再催他发货?”
“对。就说家里等着分红,你急需现银周转。越急越好。”
“他还信我吗?”
“他信的是钱。”
江知梨站起身。“只要你还带着银票上门,他就不会防你。”
沈晏清攥紧了手中的信纸。“如果他发现我在查……”
“那你就要比他更快。”
她走到他面前。“记住,这一回你不只是查账,你是要吞了他的产业。”
“怎么吞?”
“你名下的股份是四成,但他这些年虚报亏损,少分你红。光这一项,他就欠你三千七百两。再加上他私自挪用货款、冒用你名义借贷、截留本该归你的订单——这些都有证据。”
沈晏清眼神一亮。“我可以告他?”
“不。”
江知梨摇头。“告,只能罚他。我要你拿走他的铺子。”
“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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