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梨回到正院时,天色已暗。她刚在偏厅处置完赵轩的事,袖中还收着那封借据。云娘跟在身后,脚步轻快,说了句“总算清了这等人”,便退到外间去整理账册。
她坐在灯下,正要翻开陪嫁簿子核对几笔支出,门外传来一声咳嗽。
声音很轻,像是故意压着的。她抬眼,看见周伯站在门口,手里拄着拐杖,腰比平日弯得更低。
“主母。”他开口,声音沙哑,“我有事禀报。”
江知梨没让他进。她盯着他看了两息,才说:“进来吧。”
周伯慢慢走进来,把门带上。他在下首的椅子坐下,手撑着拐杖,头低着,像是不敢看她。
“你找我,不是为了闲话。”江知梨说,“说吧。”
周伯抬起头,脸上皱纹很深。他看着她,眼神不像个老仆,倒像在看一个他等了很久的人。
“柳烟烟。”他说出这个名字时,嘴唇抖了一下,“她不是什么神女。”
江知梨没动。
“三年前,她在城西‘清虚观’待过七天。”周伯继续说,“那地方早没人住,香火断了十几年。可就在她去的前三个月,侯府账上有一笔三百两的‘香火银’,拨给了清虚观。”
江知梨手指一紧。
“您查过账?”周伯问。
“查过。”她说,“这笔银子没有回执,也没有供奉名录。”
“因为根本没烧香。”周伯说,“那笔钱是被人拿去买通守观的老道。那人后来失踪了,尸体在河里找到,手脚都断了。”
江知梨盯着他:“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去过。”周伯说,“去年冬天,我去城西找旧友,路过清虚观。门没锁,我进去看了一眼。墙上有字,用炭写的,写着‘气运已取,三子将折’。”
江知梨猛地抬头。
“我没敢碰。”周伯说,“但我在角落捡到一块铜符,残了一半,上面有符文。我不懂这些,就带回来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打开。里面是一枚铜符,边缘断裂,表面刻着扭曲的线条,不像是寻常文字。
江知梨伸手接过。
铜符入手冰凉,纹路粗糙,摸上去有种说不出的不适感。她翻过来,在背面看到一个小印记——像是一只闭着的眼睛。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她问。
“三个月前。”周伯说,“那时候柳烟烟刚进府。我听见她半夜在院子里说话,声音不对劲,像是两个人。我去看过,只有她一个人站着,嘴里念着什么。第二天,二少爷在军营摔伤了腿。”
江知梨想起沈怀舟来信说的旧伤复发。
“这不是偶然。”周伯说,“她每近一个人,那人就会出事。三少爷病了半年,四小姐差点被纨绔骗走婚约。这些都不是巧合。”
江知梨放下铜符。
“你说她和前朝有关?”
“她不是江湖女子。”周伯说,“她是前朝‘祭脉’的后人。那个家族专修夺运之术,靠吸贵胄气运转为己用。他们信一种邪法,说只要集齐四个嫡亲子嗣的气运,就能唤醒沉睡的‘主魂’。”
“主魂?”
“前朝皇帝。”周伯低声说,“他们想复辟。”
屋里静下来。
江知梨看着铜符,脑中闪过心声罗盘曾听过的三句话:
“外室想代你位”
“二子被人灌毒”
“侯府藏密诏”
前三句她都解了。可这三句背后,藏着更大的局。
她忽然问:“为什么现在才说?”
周伯低头:“我怕说早了,您不信。也怕说了,反而害了您。柳烟烟背后有人,不是她一个人在动。我若贸然开口,消息走漏,您还没准备,就得先死。”
“现在呢?”
“现在您已经动了。”周伯说,“您废了陈家母子的势,断了赵轩的路。您不怕事,也不躲事。我知道,您能扛得住真相。”
江知梨沉默片刻。
“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她身上带着东西。”周伯说,“不是首饰,也不是信物。是一种容器,用来存气运的。她每次靠近沈家子女,都会悄悄画一道符,贴在看不见的地方。可能是衣领内侧,可能是鞋底夹层。只要贴上,气运就开始流失。”
江知梨想到沈棠月前些日子总说头晕,沈晏清账目出错频繁,沈怀舟旧伤反复。
“怎么破?”
“毁符。”周伯说,“或者,毁她身上的容器。但那东西护主,普通人碰不得。一旦触碰,轻则昏迷,重则暴毙。”
江知梨指尖划过铜符的裂口。
“你还有别的证据吗?”
周伯摇头:“我没有更多了。但我可以告诉您,清虚观的地窖里,可能还留着当年的记录。那里埋着一本《祭录》,记载了所有被夺气运之人的名字和时间。柳烟烟的名字,应该也在上面。”
“你怎么不去报官?”
“没人信。”周伯苦笑,“谁会信一个老仆的话,去挖一座荒观?再说,官府里也有他们的人。前年有个县令查过这事,第二天就**了。家里人都说是疯病发作,可我知道,那是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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