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界的第三十六天,
雨水洗刷过的“无殇领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泥土混合的气息,
却也同时充斥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几乎要沸腾起来的欢腾。
阳光刺破铅灰色的云层,将金色的光辉洒向这片刚刚经历战火洗礼的土地。
围栏外堆积如山的魔兽尸体正在被有序地清理——
兽人和矮人负责分割有用的材料(爪、牙、皮革、部分含有微弱能量的晶核),
地精们兴奋地检测着他们那些陷阱和“小发明”的实际效果,
人类则负责搬运和初步处理。
没有悲伤,只有胜利的狂喜和巨大的自豪。
“我们赢了!我们真的守住了!”
“那么多魔兽!连咱们一根毛都没伤到!”
“领主大人太厉害了!还有苍狼队长!石锤大师!”
“地精的陷阱也不错啊!炸翻了好几个大家伙!”
各种语言的欢呼、赞叹和吹嘘在领地的每一个角落回荡。
公共广场上,卢修斯和阿土正组织妇女们架起大锅,烹煮着热腾腾的食物,准备一场盛大的庆功宴。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那是一种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亲手扞卫了家园后的踏实与骄傲。
连一向清冷的艾拉妮尔,嘴角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柔和弧度,看着细枝和几个地精小孩围着一位兽人战士,听他比划着刚才的战斗场面。
格拉克长老罕见地没有阻止手下地精的喧闹,甚至默许了他们将一些“战利品”(比如特别巨大的兽牙)装饰到他们那些奇形怪状的房子上。
石锤和葛朗德两个矮人大师,已经勾肩搭背地坐在一堆矿石上,端着硕大的木质酒杯(里面是刚开封的、石锤私藏的烈酒),唾沫横飞地交流着刚才弩炮的威力和未来改进方案,吼声震天。
苍狼站在稍高的地方,环视着这片充满生机与团结的景象,琥珀色的兽瞳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曾几何时,他的部落也在胜利后如此欢庆过……但最终……
他甩了甩头,将那一丝阴霾驱散,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领地中央,那块光滑的石头。
所有的喧闹、所有的喜悦,仿佛都在那里绕行、沉淀。
沈无殇依旧坐在她的老位置上。
与周围的欢腾格格不入,她像是一座被遗忘在热闹集市中心的孤岛。
雨水打湿的黑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衣服上还沾染着之前战斗时不可避免溅上的、已经变得暗沉的血迹。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掌心。
掌纹清晰,指节分明,因为常年锻炼和最近的“活动”而带着薄茧,也残留着一丝清理魔兽时沾染的、难以彻底洗净的血腥气。
就是这双手,刚刚轻易地捏碎了魔兽的颈椎,精准地掷出了夺命的木棍。
也是这双手,曾经在冰冷的海水里,试图解开绑缚着巨石、寻求永恒沉寂的绳索。
她应该感到烦躁的。
麻烦不仅没减少,反而因为这场胜利,变得更加根深蒂固,更加……难以摆脱。
这些欢呼声,这些依赖的眼神,如同最坚韧的藤蔓,缠绕着她求死的意志。
她应该立刻开始规划下一次“高效且合理”的自我了断方案。
但是……
很奇怪。
当她看着掌心,感受着体内因为刚才调动【领地之心】和短暂出手而微微沸腾、尚未完全平息的血液时……
当她听着身后那震耳欲聋的、充满了生命力的欢笑声时……
当她通过那无所不在的感知,
“看”到阿土脸上纯粹的崇拜,草叶眼中安稳的笑意,
吱吱手舞足蹈的兴奋,甚至苍狼那沉默却坚定的背影时……
她发现,那个如同呼吸般自然的、关于“死亡”的念头,
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占据她意识的全部。
它还在那里,冰冷,坚硬,如同基石。
但它的上面,似乎……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陌生的、带着温度的东西。
那是什么?
是战斗后的肾上腺素残留?是能量消耗带来的空虚感?
还是……别的什么?
她说不清。
她只是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没有立刻、主动地去思考如何终结这一切。
这种“空白”或者说“停滞”,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茫然。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温暖的身影,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她。
是阿草。
小女孩洗干净了脸,换上了一身虽然旧却整洁的衣服,
手里捧着一个比她手掌还大的、烤得金黄焦香的“松软一号”面包果,上面甚至还笨拙地插着一朵不知名的小野花。
她走到沈无殇面前,仰起小脸,大眼睛里满是纯粹的感激和亲近,
将面包果高高举起,用稚嫩的声音说:
“大人,吃……庆祝。”
声音很轻,却像一根最柔软的羽毛,不偏不倚,轻轻搔在了沈无殇心中那块刚刚陷入“停滞”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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